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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蝴蝶的翅膀

原来你还在这里-辛夷坞 (ZT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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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9-8-11 04: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章

韵锦跑了一趟人事部,再到徐致衡那里办了手续。四年前的病假过后,她再也没有请过任何公休、年假,所以徐致衡很爽快地给了她十五天。就在她离开他的办公室前,他问了一句:“韵锦,没事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说。”

韵锦扶住门把强笑:“谢谢你给我的假期。”

连夜坐飞机赶回家乡的省城已是夜晚,韵锦下机后立即赶往省医院。在病房前,她看到了仿佛一夜间衰老的叔叔。

“韵锦,你回来了……”年过五十的男人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样了?”她几乎辩认不出自己的声音。

“医生说这次复发,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其它脏器,晚期,化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其实她早该猜到了,这几年,妈妈的身体一直反复无常,韵锦经常劝她到医院复查,可妈妈说,她不敢到医院去,生怕没有被病压垮却被病吓垮,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多活一天都是开心的。也许,妈妈早在心里已经知道自己的状况。

韵锦推门进去,她的手跟金属的门把一样地凉。

谁能告诉她,其实她走错了病房。眼前这个披散着花白头发,形容枯槁女人是谁,是她曾经那么娟秀的妈妈?韵锦坐到床边,咬住颤抖的唇不让自己哭泣。

“妈妈……”她禁不住轻轻唤了一声,可是又怕惊醒了睡着的人。

妈妈极缓慢地睁开眼,看见她,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变成了哀伤。

“韵锦……你来了……正好,刚才我梦见了你爸爸,他在怪我,是我答应过他一生只陪在他一个人身边的,韵锦……他在怪我……”

韵锦想握住妈妈的手,却发现上面插着输液的针管,她颤声说:“爸爸不会怪你,不会的……医生,医生……”妈妈的脸因疼痛而扭曲,韵锦连忙对着门外喊到,叔叔和医生一起冲了进来,然后家属都被关在门外。

应该没用去多长的时间,可韵锦和叔叔坐在门外,无言等候,如同一个世纪。

医生走出来的时候,韵锦几步跑上前去:“医生,我妈妈怎么样。”

“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我建议你们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救她。请求你,不管用什么方法,救救她。”韵锦哽咽着哀求。

“你放心,对待任何一个病人我们医院都会尽力去挽救。”医生面无表情地说着公式化的语句,韵锦看着医生走远,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是呀,对于每个病人家属来说,病床上那个是他们的至亲,是他们的挚爱,可对于医生而言,只是见怪不怪的一副残破的身体。

“叔叔,你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韵锦用手擦了把脸,努力平复下来,叔叔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她不能垮下,她必须挺住,这样才能照顾好妈妈。

接下来的几天,是噩梦般的生活。妈妈住的是三人间的病房,医院病床紧张,三张床都睡满了人,陪护的家属只得在病房外的长凳上过夜,后来韵锦给医生塞了几个红包,才让护士在妈妈的床边架了张简易的行军床,这样,轮夜的叔叔和韵锦才有了一个栖身的地方。

病房里住着其他病人,而且基本上都是重症,隔壁床的是肝癌晚期,晚上疼起来,彻夜呻吟。妈妈的睡眠变得极浅,有一点声响就很容易醒来,晚上无法入睡,白天更是人来人往,好好睡觉都成了奢侈,精神益发地差下去。这还不是最遭,靠窗的那个病人已是弥留,终于在一天晚上咽了气,妈妈在半睡半醒见听到病人家属尖利的嚎哭声,然后眼睁睁看着有人将蒙着白布的尸体抬了出去,她的手紧张地抓住韵锦,指节发白,指甲直抠近韵锦皮肉里。第二天又有新的重病患者填补了那个空床位。

韵锦于是再度哀求医生,她愿意付更高昂床位费,只求让妈妈能住进单间的病房,为此红包不知塞了多少次,等来的都是一句:没办法。眼看妈妈身体一天天垮下去,糊涂的时候多过了清醒的时候,整天说着胡话,吃进去的东西片刻又吐了出来,连护士都开始摇头。

韵锦日夜守在妈妈床前,只恨自己没用,眼看都要死了心,主任医生忽然告诉她,医院刚有一个患者出院,腾出了一间单人病房,正好可以给她们。韵锦欣喜若狂,当日就跟叔叔一起,配合护士将妈妈换到了另一边。

虽说换病房并不能让妈妈的病有所改善,但是不可否认,至少清净了许多。韵锦回来后的第九日,妈妈在新的病房里,精神忽然好了一些,神志也特别清醒,不再像前几日喊着胡话,连眼睛都清明也许多。她怜惜地看着削瘦的女儿,很艰难才说出几个字:“韵锦,你就是太倔……”韵锦的泪立刻就涌了上来,拼了命忍住,不停地点头。妈妈闭上眼睛,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想开了,什么都好了。我看见了你爸爸,他要来接我……在下面,有你爸爸在等我,在上面,有你叔叔在为我哭,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当晚,凌晨五点,妈妈在病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韵锦感觉着妈妈的手变冷,然后叔叔将她拉离妈妈身边。她站在医院长廊上,看着护工把覆着白色床单的妈妈推远,想追过去,可是脚却灌了铅一般。她扶着长椅的边缘缓缓蹲下,听着推着的轮子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再也听不见……

她也不知道自己保持这个姿势有多久,天渐渐亮了,期间有人走过来跟她说话,可究竟说了什么,她听不见也想不起来,她只想一个人蜷在这里,一直这样。

直到有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没有回头,那双手的主人却不像其他人一样等待片刻后离开,而是也蹲下了身来,将蜷成一团的她整个抱在怀里。她记得这个怀抱。她任由身后这个的身体支撑着自己的重量,然后听见他说:“韵锦,你哭吧。”

四年了,她没有哭过,就连在医院里,医生亲口告诉她,孩子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的时候,她也没有哭;照顾妈妈的日日夜夜,无论多难,她也忍住了泪水。她为什么要坚强,为什么要独立,她只要一个期盼的肩膀供她痛哭一场。

她艰难的转头,将脸埋在他的肩颈处,先是无声地抽泣,然后痛哭失声:“我再也没有妈妈了,没有爸爸,也没有孩子,什么都没有,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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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9-8-11 04: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章

韵锦举步维艰地行走在看不到边际的沙漠中心,烈日灼得她好像下一秒就要成为灰烬,口很渴,头很痛,她几乎不想再往前,宁愿变成沙砾里的一颗仙人掌。可是前方隐约有什么在召唤她,她只得一直走,不停走,然后逐渐干涸……

“程铮……给我水……”在梦里她无意识地呓出这句话之后才悠悠转醒,意识恢复到一半她就开始苦笑,牵动干裂的嘴唇,一阵刺痛。她是糊涂了,早已不是当初两人耳鬓厮磨的日子,哪里还有身边嘀咕着给她倒水的那个人?只是这句话脱口而出那么自然,自然得让她误以为睁开眼他还躺在身边。

就在她撑住晕沉沉的头想要爬起来找水的时候,一个冰凉的玻璃杯毫不温柔地塞到她手里。

“你倒是太后,睡一觉起来就知道奴役人。”这样欠扁的话除了他,不会出自另一个人的嘴里。

韵锦整整地看了他几秒,意识如慢镜头般在脑海里回放。是了,在医院里,她和叔叔刚送走了妈妈。护工推走妈妈以后,她就一直蹲在那里,感觉着天一点点变亮,然后他来了,他说:“哭吧,韵锦。”她居然就这样在他怀里哭到无力再哭为止,失去至亲的黯然也再度回到心间。

站在床边的那个人被她直勾勾地看着,不禁感到有些不自在,“你脑子烧坏了,看……看着我干……干嘛。”

韵锦无心嘲笑他突如其来的结巴,环视房间四周:“这是哪里?”

“我家。”他答得再自然不过。

“你哪个家?”韵锦微微皱了皱眉。

程铮看了一下天花板,“我又不是被收养的小孩,我只有一个爸妈,一个家。”

韵锦的反应是立刻翻身下床,不顾自己一阵无力感。

“我家又没有鬼,你吓成这样干嘛。”程铮没好气地按住她。

韵锦叹了口气,“我得去医院,我妈妈刚过世,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要去办……对了……我叔叔呢?”

“都睡了一天了才想起你妈妈的事,要是真等着你的话,那也耽误了。你就放心吧,你叔叔在医院已经把手续结清了,至于你妈妈……按照你叔叔的意思,是先在省城的火葬场火化,后面的事一起回你们家的县城再操办。”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她丧母的心情,他后面的几句话口气放柔和了许多。

韵锦低下头,原来她都睡了那么久。一觉醒来,妈妈就真的跟她永远天人相隔了。“叔叔现在在哪里?”她问。

“先回去了,你一直发着高烧,在医院躺了半天,我见你没什么事了,但一直迷迷糊糊地,就先把你送回我家休息。”

韵锦用手捋了捋头发:“哦,这样呀,那谢谢了,我看我还是先回去,你爸爸妈妈回来看见也不好。”

程铮语气顿时尖锐起来:“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爸妈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他们会吃了你不成?”他见韵锦不语,执意起身找鞋,才无可奈何地补了一句,“反正他们也不在家。”

“可我还是得尽快赶回去,叔叔已经很累了。”韵锦尽量不让程铮误会她的意思。

“那你也得吃过饭再走,我送你回去。”他的语气不容反驳。

韵锦也不跟他拗,从床上爬了起来,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没有必要跟身体较劲。起来的过程中她留意看了一下整个房间,认识他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一看就知道是男性的居住空间,陈设并不繁复,但处处可见设计时的匠心,收拾得也很干净。其实程铮是个挺简单的人,只要居住舒适整洁,其余的要求都不是很高,所以在他们当初那个蜗居里,两人也是有过幸福的时光的。

程铮把药递给她,她默默地就着刚才那杯水吞下,跟着他走出房间。餐厅里已经摆有饭菜和碗筷,程铮先坐下去,强调道:“先跟你说啊,陈阿姨回老家了,饭菜是楼下叫的外卖,你就将就着吃吧。”

韵锦对吃的不像他挑剔,听见后也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坐到他对面,拿起了碗筷。记忆中两人上次单独这样面对面地吃饭的记忆遥远得如同前生,韵锦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觉得莫名地苦涩,她强咽了下去,觉得不对,又再吃了一口,确定不是自己的情绪影响味觉。她想说点什么,终究没有说话,再把筷子伸向另一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嚼了几下,很快地给自己盛了碗汤,刚喝了一口,这次她没有忍住,只得叹了口气,放下餐具,看着程铮,这家伙居然什么也没动,用一种古怪的表情专注看着她。(

“程铮,你去哪里定的外卖?”

“楼下四川人开的‘蜀地人家’,还可以吧?”他答得飞快,显见早预料到她有此一问。

“你得罪过他们的老板或大厨?”

“我又没病。干嘛,不好吃吗?”

“很难吃。”韵锦难得这么直接,她看着程铮自己吃了一口,然后低声咒骂了一句。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就是‘蜀地人家’的大厨?”韵锦好像若无其事一样地说道。

程铮的脸立刻变得通红,飞快地放下筷子,再夺下她手里的碗,匆匆说道:“难吃就算了,我下楼再去买。”说完逃也似地跑回房间拿钥匙。

韵锦看着他仓皇的背影,低低地说了一句,“程铮,你这是何苦?”

他的背影僵在那里,“这是我的事。”

韵锦也站了起来,其实,我只是想说我……很高兴。”

程铮慢慢地转过身, “那个……其实是怪菜谱,我发誓我绝对严格按照程序和步骤去操作的……”#

“厨房还有材料吗,还是我去做吧。”

韵锦在厨房里忙碌,程铮倚在门框上看着她,一言不发。旧时的记忆一点点地回来。

韵锦将鸡蛋打进锅里,感觉到有一双手无声无息地缠绕在她腰上,然后是他的呼吸,热热地在她身后。

“放手,程铮。”

“不可能。”

韵锦不语。好像他们认识以来就不断地在重复这样一句话:程铮,放开--我不放。可是他真正放开她,她比什么都疼。

“不管你用什么理由,我不会再放开。”他的声音在她肩上传出,闷闷地。

“但是你再不放手的话,鸡蛋就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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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9-8-11 04: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章

韵锦说:“你再不放手,鸡蛋就要煎糊了,你不饿吗?”

“当然饿,但是我想吃的不是鸡蛋。”他的唇跟他的低语一样,暧昧地在她的耳边游移。

“别这样。”她微微偏开头去。

程铮困惑地喃道:“为什么不能这样,你还是不要我吗。”

韵锦熄了火,放下手中的平底锅,转过脸面对着他,“如果我说我不想,是骗你的,我不是圣女。真的,程铮,如果你要的是一次激情,我可以给你,但是如果做爱可以解决我们两人的问题,那就不会有今天。”

“我不是嫖客,会随便找个女人解决。我这样,是因为这个女人是你,我以为你懂。”程铮皱眉。

韵锦笑笑,“别忘了,四年了,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最起码的,你忘了郑晓彤?”

程铮沉默,就在韵锦决定放弃这场交谈的时候,他开口说道:“韵锦,我也是个人,也会有等累了的一天,一度我几乎以为,这辈子再也不能抱着你了。晓彤……她给过我很多安慰。”

“所以,你就更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是不是?”

“可能你不会相信有晓彤这样的女孩,很多人会觉得她傻,没错,她很单纯,但是是真正的善良。那天是她找到我,告诉我在六榕寺见到你,我才知道她其实很清楚你是谁,可她让我来找你。想不到吧,苏韵锦,像你这样一个自私、别扭、冷血、固执的人,怎么可能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存在……跟你相比,她就像天使。”成功地看到韵锦露出黯然的神色,程铮自嘲地笑了笑,“可我偏偏没有办法爱上天使。”

韵锦低头不语。

程铮用手抬起她的脸,“别对我说内疚那一套,感情从来没有公平,我承认辜负她,可继续跟她在一起也是种辜负,我讨厌婆婆妈妈地拖着。如果势必要对不起一个人,那我只能对不起她,因为另一个人我绝对不可以放手。你说,我们是不是一样自私?”

韵锦挥下他放在她脸上的手,程铮用这只手置于她的腰后,把她的身体用力按向自己,“你还要说什么,想折腾我到什么时候?”

“别这样。”韵锦吃力地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要我放开也可以,除非你亲口说,你不爱我,说呀,苏韵锦,你看着我说,你不爱我……”

韵锦刚张口,就被他霸道地堵住嘴。程铮的激情一触即发,连扯带拉地解开她的衣扣,然后再是自己的。当他上身赤裸在她面前时,她一眼就看到了那跟链子上的吊坠,海兰宝柔和的光芒灼痛了她,“原来它在你这里。”

程铮抓着她的手,贴在坠子上,也贴在他的胸口,“你说过不会丢下它,你说过的!”韵锦把坠子握在手里,闭上眼,流泪。

两人纠缠着,从厨房到卧室,契合的那一刹那,彼此都叹息。程铮的动作,似要把她嵌进灵魂里,他差点以为这一幕永远只能在梦里,看到她微微疼痛的表情,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压抑都有了补偿。冲刺的时候,他喘息着,俯身看着身下的她,每一次撞击,都伴随他的苦苦追问:“说你爱我,或是不爱我,说啊,你说啊,我要你亲口说……”他脖子上的链坠垂了下来,跟随他的动作激烈地晃动,韵锦在激情中辗转,在他追问得越来越急切的时候,挺起身,用嘴轻轻含住垂在她眼前的坠子,程铮呻吟一声,在她体内爆发,快乐攀到顶峰的时候,他叹息:“其实你爱我……”

激情过后,两人静静相拥,直到汗水慢慢消散,韵锦才说:“程铮,你睡了吗?我们能不能说说话。”

程铮含糊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相识了十一年,朝夕相处了近三年,他们分享过男女之间所有最亲密的第一次,可是竟然从来没有认真地静下来交谈,从来没有问过对方最想要的是什么。

“孩子两个月的时候,它忽然让我疼痛,其实在失血休克之前,我已经开始害怕我有可能失去它。它是当时我在这个世界上跟你最后的牵连,我不能没有它,只要它平安,我愿意用一切来换……可是终究没有留得住。手术的过程里出了点小问题,后来医生告诉我,以后我都不能再有孩子了。我躺在病床上,惟一的感觉就是恨你,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怪谁,我必须找一种更强烈的感觉来代替绝望。所以我发誓,我再也不会等你了,我要忘了你。可是,当我重新见到你,我开始忘了我的誓言,你看,惩罚来了,我身边重要的人,一个都留不住。”

程铮支起头,看着她:“简直笨蛋!如果是我让你违背了誓言,那也是惩罚我,你说身边的人一个也留不住,除非是我也死翘了。”z

韵锦失笑,“还是胡说八道。程铮,我是个特别糟糕的人,我总以为自己知道自己要什么,其实到头来总发现自己错了。”

“没有人说过错了不能再回头,韵锦,我们从头来过。”

“从头来过?”韵锦有些失神,“四年前我们曾经那么爱对方,结果呢?何况是现在……”

“可是那时你从来没有给过我爱的安全感。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一直在追,你一直在逃。我太紧张,你又太敏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他翻过身,看着她,“我很笨,我的爱需要一个保证。”

韵锦用手抚着他脖子上的坠子:“你这样不值得,我甚至不是个完整的女人。”

程铮故意上下打量她,“哪里不完整,我觉得该有的都有啊。”看见韵锦不笑,他意识到这个笑话不好笑,这才道:“如果注定没有孩子,那就让我们相依为命。”

他贪婪埋首她的胸前,“就当我是你的孩子,只爱我,小妈妈……”

程铮在精力耗尽后沉沉睡去,直到感觉有双手捏住他的脸,才呼痛醒来,他直觉地以为是韵锦,翻身想要揽住她,嘴里嘟囔着:“再掐我咬你了。”

手空落在床单上,然后耳朵一阵疼,他听到一个酷似老妈的声音在说;“你这死孩子,毫不容易回来一趟,大白天的做什么白日梦,还敢咬你老妈?”

程铮迅速弹了起来,看到章晋茵横眉竖眼拧着他的耳朵立在床前,身边那里还有韵锦。他吓的霍地一声拨开老妈的手,拉起被子遮住全身赤裸的自己,胀红着脸窘道:“那有这样子不敲门就进来的?”

章晋茵嗤笑,“门都快拆下来了你都不知道,啧啧,还遮,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你说,大白天的你一个人在家脱光衣服睡觉干嘛?”

程铮这才放下了一点心,看来老妈是没有看见韵锦,他倒是无所谓,要是她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尴尬成怎样。

“我热,脱衣服你都管?”他无所顾及了,就开始耍横。

章晋茵撇嘴走了出去,“大冬天的,热也不用光屁股睡吧。”

程铮边穿衣服边看时间,他睡了大概三个小时,她会去了哪里?回家的话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走?系衣扣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一低头,陪伴了他四年的海蓝宝耳环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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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9-8-11 04: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章(完结)

韵锦回到老家,妈妈的后事办得还算顺利,她们家亲友不多,可是人既然去了,风不风光又有什么区别。

叔叔说,韵锦的身体不好,让她好好休息,别的事让他去操持,他说得对,她真的累了。

出殡的前一天,她想起有些事情需要跟叔叔商量,叔叔在厨房里打电话,韵锦穿着居家的拖鞋,走到厨房门口,他也没有察觉。

叔叔是个淳朴直爽的人,通常他在客厅讲电话,韵锦在客厅可以听到八成,现在他压低声音,躲在角落里,韵锦不得不感觉到奇怪。

“……对,基本上都筹备齐全了……哪里,还是要谢谢你……医院……多亏了你……她很好……她不知道……那孩子就是倔……”

韵锦悄悄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这么多年了,她好像总是处在需要他援助的角色里,他帮她,却又不敢让她知道。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淡淡的苦涩夹着甘甜。她不会告诉程铮,其实那天在医院里,她曾经无意中见过他匆匆从肿瘤病房走过,然后当天下午,主任医生就带来了可以搬进单间病房的消息,他装作若无其事,她也不去提起。

原来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是这样的感觉。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不需要任何人,但是现在才明白,一个女人,撑得越久就越是疲惫,何必为了无谓的骄傲去舍弃她应得的关怀。他不是在施舍她,他是在爱她,在有些人面前她不需要坚强。y

她终于可以释然。

晚上,叔叔把她叫到客厅里,妈妈在时,他们继父女之间虽然客气,但始终都隔着层膜。

叔叔把一个小匣子推到她面前,说道:“韵锦,我知道你心里从来没有把我当作父亲,但我一直希望你是我女儿,现在你妈妈不在了,这是她生前留下的一些遗物,理应交给你保管,你爸爸在时的那套学校的房改房,你妈妈也一直没舍得卖,前些年,她把那套房子过户到你的名下,它是你的,就当作你爸爸妈妈留给你的一点念想吧。”

韵锦沉默地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些房契样的纸页,妈妈日常带的一对耳环,两张存折,里面钱也不多,总共几千块,最多的是旧相片,有爸爸在世时的合影,还有她从小到大的照片,那些照片大多已发黄,被摩挲得有了毛边,这些已经是妈妈的全部。

韵锦没有哭,她用手抚过那些旧照片,好像上面还有妈妈手心的温度。

“您知道吗,以前我怨过您,明知道妈妈后来跟您在一起是对的选择,可是我还是忘不了爸爸,我怨您分走了原本只属于我和爸爸的爱,也开始故意冷落妈妈……我不是个好的女儿,可能也没有办法真正叫你一声爸爸,但是有一句话还是得说:这些年,多亏了有您。妈妈在不在,您都是我的亲人。”

韵锦说完,年过半百的男人在她面前流泪了。

妈妈的后事办完后,韵锦去了趟乡下老家,这也是爸爸插队时和妈妈相遇相爱的地方,韵锦走过这里每一寸的土地,都似乎可以想像爸爸和妈妈也曾在这里经过。他们终于在天上团聚了。

乡里还有她母系一边的亲戚。韵锦这次住在堂舅家,虽说是远亲,可包括堂舅妈在内的一家都对她相当热情,也没有忌讳她有孝在身。韵锦住了几天,每天睡一个懒觉,堂叔从地里回来之后,就跟她在棋盘上过几招,印象中,她二十八年来都没有过这样悠闲惬意的日子。

假期的最后一天,她搬了张躺椅在晒谷场上,冬天里的阳光晒得人周身舒泰,一本在从广东打工回来的堂表妹床上找见的言情小说看到一半,一丝倦意就爬了上来。韵锦把小说盖在小腹上,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小说里,有钱的男主永远有个刻薄的母亲,推了一张支票到怀孕的女主角面前,说:“你不就是为了这个吗?钱给你,放过我儿子。”

那天她从程铮身边起来,收拾好自己和狼藉的卧室、厨房,刚走出门口不远,就遇上了归来的章晋茵,跟小说里完全一样,章晋茵将她请到自己的车上“闲聊”了几句。

她第一句话便说:“韵锦,我曾经以为你会是我的儿媳……”

其实在整个谈话过程中,韵锦都沉默,章晋茵也并不咄咄逼人,良好的教养让她在一些话题上点到即止,充分顾及到了韵锦的感受。可韵锦知道,她和徐致衡的一段往事,还有她的不孕,对方完全知情,这毫不奇怪,一个圈子能有多大,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章晋茵是这样强势的一个人。

“我只是个平凡的母亲,希望你谅解。”章晋茵叹息。

韵锦只笑,“您没有什么需要我谅解的,因为这些都是事实,我明白您的意思。”她甚至心里感激章晋茵没有给她钱,否则她会更加难堪。

“其实我并不是逼你离开程铮,我生的儿子我知道,他是个傻孩子,认定的东西重来就不回头。可是韵锦,就算我们可以不介意这四年里你的事情,不介意有没有孩子,但你也看到了,你们在一起过,可是并没有让对方幸福。我希望我儿子过得好,所以,我只问你,你能保证给他幸福吗?”

韵锦沉吟,然后抬起头来:“我不能。”

就在韵锦在阳光下几乎要睡去的时候,有人将她放在腹上的小说拿了起来。怪腔怪调地读着书名:“……《恶少的甜心》……啧啧,苏韵锦,叫我说你什么好,你跑到这里,就为了钻研这种健康营养的读物?”

韵锦也不奇怪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伸手抢回自己的书,继续闭眼假寐。程铮恶劣地用手拍打她的脸,“还装,快说,你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干嘛?”

韵锦撩开他的手:“那你又来干嘛?”

“我……我来要回我的东西,把项链还给我!”他理直气壮地说道。

“可是,那明明是你送给我的耳环。”韵锦提醒他。

“我不管!”理亏了就开始耍赖一样是他的风格,“你睡了我就走是什么意思,嫖个鸭子还要给钱呢!”

韵锦从躺椅上坐起来:“那你要多少钱,你的服务也不值多少钱吧。”

程铮咬牙,“反正你得给我一个交待。”

韵锦看了他一会,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回晒谷场后面的堂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副围棋。她将棋盘就地铺在晒谷场上,然后说道:“程铮,有些事情让我们用这个来决定吧。”

程铮用一种“你疯了”的眼神看着她,发现她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然后就跟她打了个商量,“不如我们换种方式,比如说赛跑?……我总有权选择吧。”

“你可以选择玩,或者不玩。”韵锦很平静地说

程铮犹豫了一会,好像在内心挣扎,“好,我执黑。”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要吃亏。

“随便。开始吧。”韵锦就地坐下。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肯学棋,哪怕围棋是他大学母校的传统项目,几年不见,倒是让韵锦大感意外。程铮的棋路跟他为人的作风一样,大开大阖,攻城掠池,相当凌厉,韵锦相对就沉稳许多,并不是一时可以分得清上下的局势。黑65的时候,黑已占优,看着韵锦眉头微皱,程铮心里暗喜,她哪里知道自己这几年在清风浸淫,棋大有精进,所以在白67的一刺之下,他不慌不忙,黑73的一断,连韵锦都露出激赏的神色。胜券在握,程铮努力控制住自己得意的神情,这个女人,还想用这招来欺负他,看她输了之后还有什么话说。

韵锦想了一会,接下来的74、76先手冲断,中央的白棋顿时增厚,而黑棋显露出四处断点,场面急转直下,程铮额角冒汗,越急越挽不回颓势,韵锦白94的时候,白棋的优势已不可动摇,就连程铮也明白,只要白96落下,黑棋大片都将不活。所以在韵锦拿起第96子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刚才的不算,我有一步走错了。”o

韵锦轻轻笑道:“程铮,举手无回大丈夫。”

“我不做大丈夫,重新来过。”事已至此,他决定赖皮到底。

韵锦哪里管他,另一只手把他的手拿开,白子稳稳地落了下去。“你输了。”

程铮用手将棋牌用力扫乱,狠狠道:“输了又怎么样,开玩笑,我的幸福怎么可以靠这一盘棋来决定?”

“愿赌服输。我说了,有些事情要靠这盘棋来决定,你没有拒绝,所以,从今以后,家务主要还是由你来做,因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可能我要重新找工作。”

程铮傻傻地看着她,她说什么?是他听错了吗?

良久,韵锦才听到一个怪怪的声音回答她:“我会学!”

顺着他的手,靠在他怀抱里的那一刻,韵锦想起了自己那天对章晋茵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不能。幸福谁也没办法保证,但我可以对您说的是,如果程铮不幸福,我会比您的心更疼。”

然后她听见程铮慢慢说道:“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跟你分开,然而,不管走得多远,我总相信有一天我会把你找回来。苏韵锦,我终于还是找回了你。”

程铮也不知道自己拥着她究竟有多久,不远处传来的孩子的笑声,他看过去,几个一身泥巴的半大孩子看着他们,一边刮脸一边笑,农村的孩子,难免对这样的场面感到新奇。

“那个……韵锦,我们可不可以现起来,我的脚有点麻。”他还保持着下棋的盘坐姿势。韵锦站了起来,再拉了他一把,“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在韵锦另一个堂舅家的门前,程铮看到了多年不见的阿太,阿太九十多岁多了,样子跟当年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眼睛彻底地看不见了,坐在堂屋前的小凳子上摸索着择菜。程铮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当他冒充韵锦男朋友参加她妈妈的婚礼时,就曾应承阿太,如果他们以后结了婚,一定会亲口告诉老人,想到这里,他无声地握紧了韵锦的手。

韵锦拉着他在阿太膝边蹲下。

“阿太,我是韵锦,我跟程铮一起来看您了。”

阿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张开无牙的嘴笑道:“韵锦,你来了,好像前段时间你妈妈还来过呢。”

“阿太,我是程铮,您还记得我吗?就是打日本人那个?”程铮手伏在阿太膝上,殷殷问道。

阿太抬头想了很久,“打日本的,哦……你是我们家韵锦的小男朋友来着。”

“对,对。”程铮也不管阿太看不看地见,拼命点头。

韵锦含笑看了程铮一眼,对阿太说:“阿太,我和程铮又在一起了。”

阿太继续择菜,一副不以为怪的模样,“你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两人都是一愣,然后默默握紧对方的手,“是的,阿太,您说得对”

“想起我和你们太外公年轻的时候,总是吵吵闹闹,一转眼五十年,再也没有人跟我斗气了……”

阿太还在絮絮叨叨,太阳的暖意让韵锦有困意,她放心地将头靠在程铮的肩膀上。

年轻的时候我们也曾走失,还好,兜兜转转,原来你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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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9-8-11 04:2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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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9-8-11 05:5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篇看的我心潮澎湃啊,男主角很帅. 花痴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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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子 发表于 2009-8-11 17:1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篇看的我心潮澎湃啊,男主角很帅. 花痴ing.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9-8-11 05:50

哈哈,花痴ing.蝴蝶专用语。看着好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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