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尼托巴中文论坛

搜索
楼主: 蝴蝶的翅膀

闲云公子 - 嘿嘿,非常好看啊

[复制链接]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04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当日的记忆她不太愿意去回想。

  那样的痛,她能忍下来已非常人所及,再去回忆,等于是再度疼痛。

  她只记得她在大雨中走着,不理中途跌了几次,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突然气绝身亡,就这么一直走着。

  她听不见雨声,也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雨势过大,林间雾气渐浓,已局限她的视野,巨大的痛感更令她开始模糊眼力。

  一抹人影,若隐若现地,就在不到十步外的距离。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那人一直与她对视,而后慢慢张口说了什么。

  与其说她无动于哀,不如说她根本听不真切,只知那人疾步来到她的面前。

  他徐徐伸出手,她目不转睛,发现这手是要摸上她的额头,她直觉避开。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而后他垂下目光,惊痛地瞪着她的左臂。

  他痛什么?她不懂。

  他疾手封住她几道大穴,她却连动也没有动。

  「澐姑娘,我来晚了吗?」他目光直视着她。

  那声音,带点沙哑,竟奇异地渗进她的听觉里。

  她想了想,礼貌性是该回他话,遂道:

  「不算晚,至少我还活着。」她不知她有没有把声音发出去,只知他还在望着她,她只得再道:「闲云公子,何哉呢?」

  「我没有注意,也许,他正想法子下崖。」

  她以为她走了很久,公孙云与何哉他们已找到下崖之路,才来救人,但听他意思却又不尽然如此。

  「澐姑娘,我带你回云家庄好吗?」

  这不再温润也不清冷的沙哑声音,一直困扰着她。如今她的思绪不像以往活络,停顿半天,她才恍然大悟,苍白的唇微地上扬,眸中却无笑意。她道:

  「闲云公子不必介怀。我并未记恨你们,人在遇难之际,先救自己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她,不算是他或何哉的自己人。

  事实就是这样简单。言知之易,行之难,其实,就算何哉许了一生一世,她心里高兴,却也不怎么相信,今日的事情,只是验证她所想而已。

  现在,她真正心如止水了。

  他还是凝视着她。她淡淡道:

  「它日若是我遇上这种事,自然也先救自己人。」

  「我第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第三次,总要救到你。」

  这客套话她听多了早习惯了。「多谢闲云公子,恕小女子无法施礼了……剩下的那两块玉还在我袖袋里……」要讨回去就自己拿吧。

  「那就放在你那里吧。」顿了下,他轻声道:「你愿意让我救你吗?」

  她轻怔,总算明白他站在那里不敢动弹的原因了。

  她垂下眼,没有感情地笑了声,而后,她低声道:

  「那就麻烦公子了。」语毕,她终于放掉忍字,任着痛感蔓延全身,双眼一翻,倒进他的怀里。

  当她再度清醒时,是在云家庄里。

  「我真讶异,你受这么重的伤,竟然能步行这么远。」公孙纸劈头就说。

  刹那间,她真想呻吟出声。放过她吧,她是重伤,但她的听力还在,这个人的长舌功夫足以毁灭她的忍字,为什么要让她看见这个人?

  「你放心,现在除了咱们几人,再也没有人知道皇甫澐还活着。那天大雨下了三个时辰,雨势结束后,闲云建议跟车艳艳下崖寻人,我们安排尸身,换上你的衣物,尸身面目全非,车护法没有怀疑。」公孙纸轻声道:「那是其中一名弟子的尸身。在闲云安排下,暂时在那里入坟,等过两年,才带他回庄正名。」

  「……」她垂眸。

  「闲云负着阿遥、托着我,无法再分身救你,当时雨势已经过大,车艳艳他们已退往山下,我们是最后走的,闲云把阿遥交给我后,自崖上跃下。」

  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她,被迫听着陈年旧事。

  公孙纸眨眨眼。「他可不是殉情,他轻功极好,平日要他飞走崖壁,那是轻而易举,但那天视野不清,他敢在乱石还在崩塌的悬崖行走,实也不易,澐姑娘等能说话后,一定要感谢闲云的。」

  她这才发现她张口似无声音。其实……公孙云跃下山崖又如何?如果不是她运气好,他寻到的只会是具刚断气的尸身。

  公孙云够义气了,果然是江湖大家长,虽有先后顺序,但他能救的一定会下手。

  皇甫澐能自世上消失,正是她所期盼,从此不用勾心斗角,不用应付那个走火入魔的疯子教主。她该感谢他了,不是吗?

  据她盘算,教主最多再撑一年,就得找人接任,在那之后,就算她被人揭穿,她也不在乎了,从此当个真正逍遥的闲云野鹤。

  从极苦转到极乐,她还真是不能适应。但,终究一个忍字,只要能忍,她就不信她撑不下去。

  公孙纸忽面露疑惑,道:

  「你知不知道你躺了多久?回到庄里才两天,你就清醒过来,这绝不是你身子底打得好的缘故,你头破血流,肘骨断裂,五脏六腑稍有移位,你左脚也扭了,怎能走那么远?更别谈其它伤口了。另外,虽然我加重麻沸散,但也绝不可能一点也不痛,为什么你没有流露出痛苦?」

  「……」反正她不能说话,就避谈此事好了。

  公孙纸笑笑,而后点开她的哑穴。

  「现在你可以说话了。之前我怕你痛得哭天喊娘,但现在,嗯,你真的可以说话了。」

  她瞪着他看半天,公孙纸耐心等待。

  寄人篱下……寄人篱下……她终于开口了——

  「……痛……」

  「什么?我没听清楚。」他一脸无辜。

  「……好痛!我很痛!」她哑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她绝对能配合喊痛。

  「真的很痛?那你为什么不哭呢?」

  「……」她咬住牙根。

  「五弟,别欺负澐姑娘了。」低哑的声音,在角落。

  她这才发现公孙云一直站在那里。他上前,遮住床头大半光明,让她看不清他的面目。

  「你醒得太早,这不是件好事,我知道这是你的习惯,但还是得放松下来,这样好睡点吗?」

  掌心轻压在她的双眼上,逼得她不得不合眼。

  「闲云,你就在这里陪着她吧,我去看看阿遥。」

  「嗯。」他移坐在床缘,声音还是沙哑的,令她怀疑他的喉咙坏了。

  男人的掌心带着暖意,很快就烘暖她的眼皮。她记得,一路被送往云家庄的途中,痛得发狂,她绝对能忍,但她必须清醒着忍,就是这双手覆住她的眼,沙哑地在她耳边重复说着:再睡一下,睡过去就不会太难熬了。

  现在,她再睡一下应该不打紧,她想,云家庄暂时是安全的。闲云公子跟公孙纸都算是客气到有礼的正人君子,在这样的地方养伤,绝对是万全之策。

  于是,她小小放纵,任着眼皮上的温暖覆去她的意识。

  一直到后来,她才发现……才发现……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05 | 显示全部楼层
她被骗了!
 她被骗了!

  这半年来,她彻底发现云家庄人人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她老牛慢步,一步步走上桥。每走几步,遇到有灯之处,小江弟就熄去,到最后整座桥都没入黑暗之中,只剩双云榭的灯火。

  长桥灯灭,只留榭中灯火,表示此路不通。

  她待在庄里六个月,很明白云家庄的作法,云家庄来往外人不少,偶尔,云家庄人也需要独处空间时,便会采取这种作法。灯不明,勿往前走。

  上个月,就是用这招,公孙纸让厨房依着他的食谱,做了全桌药膳食补,招集留在庄内的公子们躲在这里品尝,她会这么清楚,是因为她也被迫在场。

  「大、大姐,我先走了。」小江弟红着脸,取过桥上暗格灯笼,迈出有点胖的小腿跑回岸边。

  她慢步走上双云榭,主人早已入座等着她。

  他清一色的精绣白衫,衬得整个人玉树临风,只手托腮,正作短暂的养神,垂于身后的黑发融入夜色,偶尔被风吹起,真有那么抹出尘的味道。

  人不动时,倒也是上等的天仙,就是可惜啊……

  他动了动,俊眸张开,瞧见是她,不由得笑道:

  「你总算来了。」

  「你要饿了,可以先用饭。」她道。

  他闻言,嘴角又是上扬,笑得十分可爱。可爱到,竟然让她发现他有两颗虎牙,有没有搞错?天仙是不可能有酒窝跟虎牙的。

  「无波还跟我客气吗?都算是自家人了。快把东西拿出来吧。」

  寄人篱下,寄人篱下,她深吸口气,贡献出小竹篮,道:

  「这是全油小烤鸡,食用完毕,请务必毁尸灭迹。」她也不想问,为什么这人能得知她的一举一动。

  他以小刀切分,分于她一半,而后抬眸问道:

  「你今天上酒楼听见什么闲事?」

  「也没什么。」

  「酒楼闲话极多,古少德与黄门子弟都在,他们正值风光,所聊的话题必是以大事为主。」他道,看了她一眼,嘴角依旧噙笑。

  她想了下,道:「就是聊……海棠仙子跟屠三珑的婚事。」

  「原来是这事。我正要跟你提,邓家堡有心与屠三珑结这门亲事,这婚事绝对能结成,到时,云家庄是一定要到场,你身子若是许可,不如一块去看看。」

  「公子,虽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个海棠仙子……总是第一大美人……」她内心有疑问。

  他深深看她一眼,并没有答话。

  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她默念着,而后深吸口气,道:

  「……闲云,虽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个海棠仙子,总是第一大美人,难道你不曾动心过?」

  他闻言,展开笑容道:

  「照你这样说,我一见美色不就晕头转向了?」

  「也对,娶妻当娶贤,相貌倒在其次,以后闲云娶妻,妻貌虽丑,但品德必是天下无双。」她有意无意这样说。

  他定睛望着她,嘴角还是噙着那亲昵的笑。

  这样亲昵无比的笑,令他整张俊容活了起来,眉啊眼的,连那上等的姿色都沾了春,春风漫漫无止境,这正是她的感觉。

  她不得不承认,他能拒美色于千里之外,她当然也能,只是眼光会小小的贪恋一下,这是人之常情、人之本能,不能怪她,尤其当他冒充洛神时。

  同时,这样的春风,令她想起她卧床养伤的那一阵子。

  她的意志力惊人,不出两个月她已能自行起床,并想下床练走。本来公孙纸不同意,但公孙云说了一句:

  「这几个月,我都在庄内,不如我来帮忙吧。」

  帮忙?他能帮什么?她内心疑惑,但人家是救命恩人,她忍习惯了也不敢多言,便由得他帮忙,后来才发现他这个忙帮得真是……

  每天早上他扶着她下床,初时只在房内绕圈子定就已满头大汗,他也不阻止,她要走多久他就扶多久,后来她发现不对劲,她的精神力远远大于肉体的支撑,第一天走太久了,第二天她想要起床,但只能瞪着床顶。

  因为她的身子完全拒绝她的配合。

  他就坐在床缘,又化身洛神,绽出绝艳的笑容。

  「无波,如果你走不动,我可以背你走,意思意思也好。」

  「……」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妖孽啊!

  从此,她非常规炬,练走累了绝不硬撑,到最后,他也不帮扶了,就坐在院里的亭内,明明是秋老虎的时节,他却笑得如春风拂面,满地都是春色。

  「这样吧,我就坐在这里,提供点美色,女孩儿爱俏,希望你能因此有动力,走到我这儿来便可休息。」他鼓励着。

  第一次她听见时,差点扑地,以为闲云公子被人调包了。

  第二次她听见时,已经麻痹。

  她适应很快,非常非常快。

  每一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平日道貌岸然的人,背后以奸淫掳掠来发泄都有可能,公孙云人前清若冷泉,人后腻笑腻得紧,不仅如此,当他笑时,便是真心诚意,开怀至极,从无虚假。这点,她倒是佩服得紧。

  他彷佛看穿她的想法,又笑:

  「无波可曾想过,如果连对自家人都戴着面具,那这一生一世也真是辛苦到底了。」

  「闲云说得是。」可惜她没有什么家人,自然无法发掘她的另一面。

  两人静静吃了一阵。她难得什么也不想,就这样享受悠闲的时光,最近这样的时光增多了,她不知好不好,但她总是放纵自己。

  一桌菜色偏属清淡,壶里装的不是酒,而是养生茶。天天都在养生,还不如一刀杀了她还快些。活那么久做什么?想要看尽天下变化吗?

  她被迫喝了一杯,不由得暗叹口气,悄悄把清淡的药膳转到对方面前,她改吃全油小烤鸡。

  油滋滋、香喷喷,吃了心情多好。

  他看了她一眼,又替她倒了一杯养生茶,道:

  「任何东西,总是要平均分配的好。」

  「我身子虚,要养胖些才妥当。」她理所当然道。

  他有点无奈,终究还是替她解决了那些药膳。食后,她恭敬地呈上鸡骨盘,他走到栏边,一一运气,鸡骨顿成粉末进了湖里。

  高招啊!她感动到崇拜了,以后偷吃不怕被抓。

  他取出雪绢汗巾,擦干手指。他见她也拿出同样的汗巾拭手,不由得笑道:「我以为你用色彩鲜艳的帕子。」

  她也坦白:「既成江上无波,就改用跟云家庄同样帕子,比较妥当。」

  「依你习惯,任何东西都不可沉迷,不可久留,方为保命之道,是不?」他含着笑,在月光下显得十分雅致,甚至带着几分怜惜。

  她撇开视线,负手望着暗沉沉的人工湖面,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无波,你不觉得奇怪吗?不管是我,或者云家庄人,甚至大部份的江湖人,若携汗巾,都是素白面居多。」他忽然道。

  这些日子只要他在云家庄,就很喜欢跟她闲聊,她不否认她也喜欢这样的闲聊。她想了下,道:

  「我以为这是中原人的喜好。」

  「实不相瞒,我二十岁那年,有个救命恩人……」他笑意盈盈。

  她瞟向他。

  「那救命恩人以素帕为信物,我瞧出她不情不愿的给,我回庄后,全庄改用统一的汗帕,没有多久,江湖上的年轻男女,皆以云家庄马首是瞻,以素帕为贴身汗帕。」他轻轻晃了下手中雪白无瑕的帕子。

  那举动,配着这人,当真是淡雅风情无边,难怪人人选用这帕子。

  她暗自深吸口气,恼声道:

  「你早就看穿救命恩人的心思。连白明教护法车艳艳都因此改用同样的帕子,它日你一见到一个拿出艳色帕子的人,这人,就值得怀疑了,是不?」她这根本是自跳陷阱了。

  公孙云但笑不语。

  她摸摸鼻子,也没有再追问,只是与他一块欣赏月色。

  今晚不到十五,圆月被乌云遮了大半,但月辉仍然均分在每一处上。远方的庄楼灯火通明,生气勃勃,她几乎可以想见前头云家庄弟子忙着待客,后头却是自成天地的宁静。

  「夜深了,小心着凉,我送你回房吧。」他道。那声音又有些怜惜了。

  在这里看月亮看到天亮她也是愿意的,但这话她没有说出口,只道:

  「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嘴角含笑,道:「这可不行。你伤势是康复了,但身骨尚未养好,如果遇上示爱少侠,你想避也避不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她闻言,又差点翻栏落湖。

  示爱少侠……她没有遇过好不好?

  「何哉的功夫不弱,甚至是上等了。」他道:「他功夫传自于你,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但照说你这小师父功夫应该比十四岁时要强许多,不料,你……功夫实在过弱。」

  你就直说了吧,她暗自失笑着。他以为她功夫高强,却没有料到她落崖后情况惨不忍睹吧。

  反正底子被他看穿,她也就直说无妨了:

  「我十四岁那年冬,不料惨遭教主道儿,功夫可以再练,进展却是大慢,我也没那么多心力于武学,所幸那时有何哉,我本姓王,是遗腹子,先父生前改姓皇甫,我把王家武学全授于何哉,各人天资不同,他算是上等资质,学了十足十。」她淡淡地说道,提及何哉时,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她瞟到公孙云的衣袖动了动,却不知是被风飘动,还是他想搂住她安慰她?但他神色自在,让人看不出所以然来。

  「这样吧,反正你在庄里闲来无事,功夫慢慢练也好。」他沉吟一会儿,粲光抹过那双深潭。「不如,从现在开始吧。」

  「……敢问,如何开始?」她有点发毛。

  他在月光下笑得好迷人。「我不是严师,你用不着防我。双云榭到岸边不算远,但中间并无使力之点,你轻功行吗?」

  她观望一阵,迟疑点头。「应该可以。」

  公孙云笑道:

  「你要不成,我就在你身侧,喊一声即可。」

  「……」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她暗自运气,随他跃出栏外。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05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白衫飘飘,在月色下果然俊得令人觉得接近他的周遭,便是进了天界一般。衣袂泛银,全身朦胧如幻,这衣色简直彻底衬脱出他清冷的气质,却又将他的春色,不,春笑融得极好,可见此人十分会穿衣,不知道像这样穿衣像谪仙的人物,脱了这身衣物,赤身裸体的还会像仙子一样吗?

  这念头令她微地一怔,脚下顿时落陷,随即她被人自左侧稳稳扶住,翩然落在岸边。

  明明在眼前的人,竟在转眼间退至在她身侧,她连捕捉都不及,难怪那日他敢冒险在乱石中跃下山崖……她心如止水了,是不?

  「无波?」

  「没事,只是……一时虚软。」她低头一看,看见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上。

  他也注意到了,徐徐收回手臂,道:

  「失礼了,无波。我本要扶住你臂膀,但你左手不易用力,我只好改勾住你的……」

  她缓缓抬起脸,望着他回避的目光。看起来,他的表情在表达歉意,但嘴角隐约有着开怀的笑意。这样的不遮不掩,是把她当笨蛋呢,还是把她视作自家人,所以最真实的一面都展露了?

  她暗叹口气。寄人篱下嘛……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据说她落崖昏迷在他怀里时,是他抱着她走了一阵,才交给其它人的,不拘小节不拘小节。

  他陪着她一路走回寝楼,中途有弟子经过,立即上前:

  「公子,玉面书生求见。」

  「玉面书生?」她笑:「这名号真有趣。」

  「玉面自指相貌俊美。」公孙云随口答着。「无波,你先休息吧。」

  她应了声,走进院子,回头看他状似沉思,却还站在原地。她耸了耸肩,推门入了寝房,没多久,她听见细碎的脚步离去。

  她推开窗子,夜风拂面,他果然已经离去。她望着夜景一阵,执起她几乎垂地的锦带。

  锦带的尾端带湿,是刚才差点落湖时浸到的。她盯着一会儿,回头看见衣柜已有新衣。

  她好奇地摊开新衣,款式跟她身上穿的差不多,却是春白色,腰带也是长到垂地。他聪明,料中她心里害怕,无论换了什么新衣,腰带一定过长。

  她掌心微微发汗,想起那天如果不是腰间长带缠住树梢,短暂的止住冲势,她早就因极快的坠速,摔得脑浆进裂,从此以后,即使她凡事都能忍,但也下意识地缠着长腰带。

  先救自家人是理所当然,可惜她只有一个人。

  只有自己能救自己,谁也靠不住。

  思及此,她叹了口气。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不知道这句话她有没有用错?

  今年的冬天还算暖,她养病养得不辛苦,她愉快地躺上床。这张床,她睡得很安稳,不像以前,只有何哉在,她才敢放肆睡着。在这里的日子很悠闲,有时会让她以为现在只是一场梦。

  等梦醒了,才会发现她早已脑袋迸裂躺在山崖下。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05 | 显示全部楼层
「姑娘。」

  她猛地张开眼,直觉防备地望着房内。

  那是何哉的声音,几乎近在耳侧。

  她小心环视黑漆抹乌的室内,确定无人,才暗吁气息。

  她满头大汗,下床喝了足足一杯凉水。晚上的全油小烤鸡果然油得她口干舌燥,她又推开窗子,远处的灯火已熄,凉风令她感到放松。

  现在她再也不会下意识去抚着玉箫,也不再有铃声一直跟着她,却还是会想起何哉。

  她不想待在房里,遂出门四处走走。云家庄一草一木,令她无比安心,虽然这不是个好现象,但偶尔纵容,应该无妨。

  走着走着,她来到公孙遥的寝楼。她想了一下,推门而入,里头烛火未灭,却没有人看护。

  她坐在床缘,望着依旧沉睡的少年。

  每天晨昏定省,不是要她内疚,而是要她当公孙遥是自家人,这点她岂会不知?她叹道:

  「今天我带了只烤鸡回来,被迫分给闲云。你们庄里,总是奇怪得很,这么爱养生,养到七老八十又如何?」嘴角轻翘。「不过,我尊重你们的喜好。」她又道:「听说,我是跟你一块送到云家庄的,明明容易活下去的是你,到头来却是我先醒来。能醒来,便是一个新人生,是不?」

  何哉何哉,她曾经想过,真能摆脱教主,那么,她与何哉就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过着兄妹生活……当然,绝大部份她很务实的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是只有她一个人,果然,不出她所料。

  「闲云几度想收我为义妹,你说,我该答允吗?」说着说着,她也笑了。

  她十岁被迫收何哉当天奴,一个小孩子为了活下去,只好亲近十六岁的大少年,久而久之,表面上几乎算得上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了,只是,最后还是比不过同姓的血脉兄弟。

  可能因为太处处为自己设防,她从来不曾想过情爱方面——

  「闲云对我,是有点情意,但这情意是打哪来的?」她好奇想着。十四岁那年,他看见了什么?

  就算看见她裸身好了,她也不认为他会就此负了责任。相处久了才发现,表面客客气气的人,其实喜好很分明,私下不爱的东西是不碰的,相对还有点洁癖,上回她看见他与人用饭,别人碰过的菜他是不碰的,他却愿意跟数字公子们还有她一块共食,她是不是该说,其实她已是云家庄的一份子了?

  这想法还挺不赖的,但不能想太久。公孙云是毒罂粟,一旦真心碰了,怕是再也离不开,这是这半年来被逐渐腐蚀的她,所下的结论。

  这样的美色,这样的宁静,其实……嗯,她还满喜欢的。

  轻微的声响,让她以为是看顾的人来了,她本要回头,但目光却瞪着床上的病人。

  床上的病人不知何时张开眼,虽是气虚却也很诧异地望着她。

  醒了!醒了!

  「你……」

  她呆呆地看着他。

  「醒了啊!真是太好了!」那声音自她身后淡淡地响起。

  她回头,看见闲云正站在她的身侧。

  公孙云看见她也是一怔,伸手轻触她的眼角,她直觉回避。

  「我没别的意思,你的眼里……有泪。」

  她摸摸眼角,又望向公孙遥。公孙遥看看她,又看看闲云,哑声道:

  「你是谁?」

  「我?」她笑道:「我是江无波,暂住在云家庄。」她轻轻握住他瘦弱的小手。「你等等,我去找五公子。」

  正要松手,公孙遥反而用尽力量拉住她。他又看看公孙云,再望向江无波,轻声道:「你声音……我在梦里一直听见……你的烤鸡……别让五哥知道……」

  她闻言,笑出声。「好。」又要起身,那少年还是握着不放,她下意识地抚着那过长的腰带,道:「我跟闲云去去就返。」

  他张口欲言,她却眨了眨眼睛。

  最后,他终于松了手,闭上眼。「江姑娘,我衣柜里有个小盒,是干草味的,你顺道拿去给五哥,叫他多带几盒过来,我在病时总爱闻着这味的。」

  「好。」她回头。「闲云,你拿还是我拿?」

  「你拿吧。」闲云坐在床缘,守着公孙遥一会儿。

  她打开衣柜,看见好几个一模一样的精致小盒,她一一打开,终于找到干草味的,她暗自深吸口气,而后合起。

  她与闲云小心出了寝楼,她又开了盒子闻着。「这味道真好闻。」

  「是么?」他淡淡道。

  「你半夜还来探七公子?」她随口问着。

  夜风依旧,却在空气中带点奇异的气味。

  「不,我本来是去找你,瞧见你出来,就一路跟了过来。」

  「你半夜有事找我?」她瞟着他。

  他停下脚步,目不转睛。「无波,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

  「那……」

  「闲云,我对你,好像也有那么点意思在。」她非常爽快地说。

  他闻言,眼里抹光,上前。「既然如此……」

  她又摸上那腰带,柔声道:

  「真奇怪,之前我还能忍着,但现在,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我突然很想知道你脱了衣物后是什么样子。」见他一怔,她又笑着轻轻闭上眼。

  她听见他呼吸不太稳,而且逐渐逼近,显然就要吻下,她右手一亮,划破对方的衣帛、皮肉。

  鲜血喷了出来。

  她淡淡一笑,趁对方错愕时,毫无情份地又划过一刀,直接挑了对方的手筋。对方终于回过神,立即扑前想要扣住她的身手。

  她轻轻跃后,没有大叫、没有仓皇逃逸,脚步有些不稳,这才发现公孙遥给的小盒可以避媚香,却无法阻止身子发软。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05 | 显示全部楼层
「江无波,今晚你逃得了哪去?」对方势在必得。

  她避开几招,对方踩住她的腰带,趁她—愣时,用力拉扯她的腰带。

  她心灵反应很快,但动作却慢了—拍,腰带脱身的刹那,有人自她身后攥住那腰头,腕间一翻,那腰带又缠回她的身上,她顺势退进那人怀里,匕首砍断半截腰带。

  当断即断,救不了人的东西再留下来也是白费。

  「闲云公子!」对方惊见,正要窜出逃命,哪知几名云家庄子弟围了上来,将他一举擒获。

  「老五过来。」公孙云冷沉道:「无波中了媚香。」

  公孙纸立即奔来,替她把脉,偷瞄一眼公孙云,咕哝道:

  「中了媚香,很好解决的啊。」

  她眨眨眼,正要站直身子,却发现身后的男人一直轻扣着她的腰身,让她倚在他怀里。

  公孙纸点头。「你最好别乱走动,因为你身上也带了香。其实如果你待在房里那还简单,怎么突然去了阿遥的房间……等等,你闻了百上草?」

  「是,」她慢吞吞道:「阿遥给的。」

  片刻的静默后,公孙纸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喊道:

  「快去睡觉,作几场春梦就没事了!」

  「春梦……」她叹气,就知道那个百上草不算是完全的解药。她从小到大还没有作过春梦呢。

  找谁作啊?

  「我送你回房吧。」公孙云忽然道。

  「你不去看阿遥?」

  「现在老五去就够了。」他让她先行,但始终离她不到一步,一遇见有子弟经过,他皆让他们保持距离。「前阵子江湖出点小事,你跟老七都在伤重,我也没特别在意。直到老三提了,这几个月江湖出几件怪事,明明两情相悦的男女,到头……男的不认帐,老三翻了几本江湖册,发现当时玉面书生都在该地做客,而今晚,他以上汲古阁为由,夜宿云家庄。」

  「原来如此,他易容得真是唯妙唯肖。」来到她的寝房门前,她道:「云家庄名号仙子的只有一个,以前我还不知道我竟能招来采花贼。闲云,我终于明白为何你私下言笑,对外却是连个笑容也吝啬,有人要易容冒充你,太容易认出来了。从头到尾,玉面书生不苟言笑,像极在庄外的你。」

  「原来你早就认出来了。」

  她扬起眉,注意到他十分克制神色,似乎很自知自身的春色无边,一不小心展露了,她就扑上去一样。

  说实话,媚香只让她身子发软,有些发热,但没有多大的感觉,她想她的忍功真的很一流吧。

  她正要进房,他却在她背后道:

  「半年了,你还喊不出来。那一天,真的伤你很深,是不?」

  她微诧地回过身。他在说……刚才她没呼救吗?

  那双温暖的掌心又覆住她的眼睛,这一次她没有避开。他哑声道:

  「没有关系,一年也好,两年也好,我都在这里,你总会喊出来的。第一次我救不了你,第二次、第三次,就算明知白费工夫,我也会去救你。无波,你的心里,可以住任何人,就是不要一个人住在那里。」

  她沉默着。

  掌心移开她的眼睛,现在,她清楚地看见他的神情。他轻轻一笑,柔声道:

  「早点睡吧。」

  她进房关门。她背靠着门,左手掌心捣着眼。她的左手,是千辛万苦救回来的,她的五脏六腑是长期调养养好的。那次的痛,她永远不会忘,不敢忘。

  她忘不掉坠崖的痛,也忘不掉有个男人在大雨里找到了她。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正在腐蚀她的意志。

  她想了想,冲动之余又开门,迎上他有些诧异的目光。

  「闲云,你还没走啊……留在最后的,总是有糖吃,是这样说吗?」

  他凝视着她。

  「你想收我当义妹吗?」

  那双俊眸抹过异光。他沉默会儿,薄唇上扬,道:

  「只要你愿意,无波、皇甫澐、王澐,都将是我一生一世的义妹。」

  她抱拳到底,笑道:「闲云大哥,以后就蒙你多多照顾了。」

  他眼底眉梢都是淡淡笑意,柔声道:

  「义兄妹的礼数不可废,明日简单结拜就是。」

  她叹气:「是啊,今晚……可麻烦了,是不?」

  他垂下眼。「辛苦你了。」

  「春梦很辛苦吗?」她讶问。「我从小到大,还没发过春梦呢,不知道今天晚上……」

  他徐徐抬眸,徐徐笑着,徐徐说着:

  「无波,你向来聪明,公孙家,并无其它分支,不会有什么表姐妹出现,也万万不可能有其它亲人,我自认在外从未认过亲,既然今日你我结为义兄妹,你应该有心理准备才是。」

  「梦都是反应人最真实的渴望,我哪知道今晚会梦见谁,这样吧,明天一觉醒来,我再告诉你吧,晚安,我的义兄。」当着他的面,她笑容满面关上门。

  门一关,她非常想笑出声,但还是忍下。

  房内依旧是黑漆抹乌的,她拉下腰带,脱下一身衣物,仅留底衣。她想了想,来到衣柜,看着那件春白新衣许久,又抚过那长及地的腰带。

  她深深吸口气,利落地砍去一截腰带,随意一扔,直接掀被上床去。

  好了,她没作过春梦,现在倒想看看春梦怎么来?

  她瞟一眼那扇门。

  门外,是有个人影。

  莫名地,她觉得安心,同时媚香开始发作,她头有些晕、眼有些花,热气涌进体内……

  来吧!她非常想知道梦里的男人会是谁。  ……他好像迷路了。

  刚过二十的公孙云眉头拢起,扫过眼前第三次看见的景象。

  天然的温泉以黑玉石砌围而成,形成半人工的浴池,屋子四周七彩的薄纱飞舞,屋上无顶瓦,随时可以赏星星,建造这露天浴池的人真是会享受。

  这一次,他懒得再返身出去,直接走进屋子的后头,一掀纱幔,是一问更衣的小室,小室之后又是一间清静的小寝房。

  天璧崖为陡峭绝崖,一般人的轻功是上不了,如果自另一头走来会遇上毒烟与阵法,没有破解的地图哪上得来?

  他本以为这么精细的设计,背后必是庞大的秘密,好比,不受教的天奴或天奴册诸如之类的,哪知只是一个浴池?

  他暗叹口气。他承天贺庄贺老庄主苦情所托,潜入白明教找贺月华……这找,绝对得偷偷摸摸地找。这是件苦差事,谁教云家庄中立,谁教他年方十三就接下公子之名,谁教他功夫奇高,谁教他今年二十,属于后生晚辈……

  再高又有什么用?他出远门必得其中一名数字公子相随,正因他性格中有一大缺憾,就是容易迷路。

  人无十全十美,他向来随遇而安,这缺陷他一点也不在意,就是在遇上这种时刻时麻烦了点。

  贺老庄主身有恶疾是秘密,再活也活不了几年,他不得不允诺救贺月华一次,就这么一次,若是失败了,他也不能再管。

  如今他已尽力,可惜老天不帮忙,现在二更天,如果能在天亮前出白明教,算他运气好了。

  他收趄长剑,退回到更衣小室,撩开薄纱,正要再试一试出路,没有想到温泉里已经有人。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06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愣了下,立即狼狈转身。

  那是少女的裸背!她正泡在温泉里,半趴在黑玉石上不知在做什么。

  他暗叫不妙,内心恼意连连。

  早知如此,贺老庄主怎么求他也不来这一趟。受伤遭擒是小事,要他莫名其妙因一眼而娶一名陌生女孩他绝不愿意。

  他闷气想了片刻,在薄纱旁的梁柱后头持剑坐了下来。

  他克制力极佳,也不想再唐突那少女,于是收起心神,专心等候她离去。

  「唉……」

  他文风不动。

  「唉……」

  他无动于衷,只是那铃声响个不停,她是天奴么?一个天奴有这本事上天璧崖?有这本事,拥有这样的浴池?

  「每月十五,是我滋润之日,不滋润撑不下去啊……」她叹道。

  那声音之低微,等同自言自语了,但他听力极佳,听得十分清楚。

  何况,他也不得不听。身处此地,必须耳听八方……他听见某种十分熟悉的声音,正是平常在庄里翻册的声音。

  她在泡温泉时看书?这就是她的滋润?

  「唉,古时有勾践尝夫差粪便,尝了之后还要笑口大开,称喜道贺……好!真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尝得太好了……」

  他闻言,徐徐张开俊眸。

  「我的成就可能没那么好……」她沉思着:「叫我尝尝敌人的汗,勉强可以,要我尝粪……」她叹气:「我还得再修养。看来我功力不足,下个月再来滋润一下,迟早有一天,应该可以进步尝这个而面不改色。」

  他有些讶异,听着她又念着书上一些忍耐到非常人可比的故事,搞了半天,她的滋润是指这个?

  白明教里有哪个小女孩既有权势又需忍让为上?

  他聆听一阵,注意到声音逐渐淡去,只剩轻浅的呼吸声。

  他迟疑一下,勉强探头瞧个究竟。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少女竟然睡着了。听她所言,她似乎习惯隐忍,来这里纯属发泄,顺道培养再接再厉忍下去的功力,这里无人,令她很安心,安心到睡着的地步……

  温泉热气窜飞,烟雾让他看不清她的身形,但也不小心瞄到她健康的蜜色肌肤,他赶紧回避,又听见某种窸窣声,定睛一看,瞧见一条毒蛇正朝她亲近。

  他思索片刻,捡了附近一片落叶,轻轻弹出。那落叶似是随风飘动,斜斜轻浮在空中,而后精准地落在她赤裸的肩上。

  她防心极重,惊动地张眸,瞧见肩上有枯黄落叶,她抿着嘴,挑起那落叶,冷冷的目光慢慢扫过四周。

  可惜,她功夫还没那么好,没有注意到纱幔后有人。

  他本来不愿瞧她的容貌,但有蛇在附近,他专注蛇与她之间的距离,被迫瞧了她一眼。

  雾气之后,他只能瞧见她五分脸,年约十三、四岁,眉宇漂亮,只是瞳眸里的思绪不似小孩。

  她确定无人,又抬头看看露天的星空,猜是落叶随风舞落。

  她也听见窸窣声,直觉望去,先是一怔。

  她身子不动,小脸却直觉往后仰去,而后又不满自身胆怯,便往前游动。

  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公孙云眯眼。

  那蛇猛地扑前,蛇信直逼而来,直到不止一指的距离,她连逃都不逃,正当公孙云要出手时,蛇身顿时摊软在地。

  「唉,说来说去,还是要靠自己才稳当啊。」她摇头道。

  这声音带点轻哑,显然人蛇面对时,她还是会怕,但她硬生生忍了下来。

  她自池里起身,撩过衣物,顺势穿上,慢吞吞地离去。

  他等了一会,确定她不会回头,便现身沿着浴池走。原来浴池的周围,洒了一些毒粉,正是为了防堵这类意外而设计的。

  铃声渐远,他无声无息跟了出去。

  她一身宽袍被风吹得狂,她却不以为意,负手走着,不时停步赏着月。她一头长发垂至腰上,偶尔随袍飞舞时,有几根银丝舞起,在月光下显得十分可爱……可爱?他有点吃惊自己的念头。

  她这是……少年白吧?这小丫头防心很重,又颇懂忍字,但她还懂得发泄,他不认为这是劳心劳力下的结果。

  他见她摇头晃脑,不由得嘴角微有笑意。

  接着,他又皱起眉,摸上自己的嘴角,惊诧自己竟在笑。

  自他十六岁,就有人陆续来说媒,都教他给退掉了。有些江湖姑娘来云家庄做客,他也眼观鼻、鼻观心,彼此保持距离吧。

  公孙家的人,对女子,多半是冷情的,这一点在他身上应证得很彻底。说他眼界高也好,他不想与一个陌路女子结合,也不想与一个不懂自己的女子成亲,对方就算是个绝色美人也是令他难以动心。他要的……他想要的是……

  能让他主动留在心底的人儿。

  「唉,」她止步,低头想了下。「何哉上回教我念的那首诗怎么念去了?正合今日满地月华的美景啊……」

  她不知要上哪儿,他这个迷路人再跟下去,怕是要跟她回家去了,再者她也不会发现他,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个遗憾。

  他寻思片刻,当机立断举剑送出——

  她反应非常之快,完全与他料想无误。

  她不动不反抗,因为她知道他出剑的速度有多快,所以她会忍。他不知该怜惜她的忍功,还是笑她防心过重……怜惜?他会写,却没有想到会发生在他对一个小姑娘身上。

  「失礼了,姑娘。」当他说出这话时,怕剑刀伤到她,于是往外移了点,不料削去她一握长发。

  他眼捷手快,剑刀再轻弹,让那长发顺势落在他的掌心上。

  这撮发还有点微湿,黑滑如丝绸。

  「公子自天璧崖一路跟踪而来?」她叹气。

  「……」手里的断发明明有些湿,却仿佛有一簇火苗自发上窜飞,蔓延至他薄薄的面皮。

  他的脸,竟是窘热,不是因为先前乍见她若隐若现的少女娇躯,而是碰到了她的断发。他前后变得还真快啊……

  指腹轻触他俊美的脸皮,果然是在发热。他暗叹一声,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竟会被一个小姑娘所迷惑了,不由得失笑,道:

  「失礼了,姑娘。」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06 | 显示全部楼层
再次见面,却是六年后。

  马车一路驶往云家庄,他下了前头的马车,改上后头的。

  车帘密实地封着,不让任何人窥视。

  「情况如何?」

  「还活着。」公孙纸苦笑。「她偶尔张眼,是清醒了,但神智不清,她连昏迷时也不曾喊痛,如果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这地步。」

  公孙云来到她身边,哑声道:「你去顾着老七吧。」

  公孙纸点点头,跃下马车,改上前头那辆。随即,拥有云家庄记号的马车继续赶路着。

  三天前,他以送公孙遥求治为名义,连夜赶着路回云家庄,马车里藏着另一个人。这个女人……

  中途醒来几次,明明痛得要命,却是不喊痛的极力维持清醒。

  她动弹一下,他立即端过药碗,半扶起她,柔声道:

  「先把药喝了,能止痛的。」

  她死盯着那药,嘴里紧紧抿着,不喊痛也不喝。

  她面色苍白,小脸如骨柴,自她受伤后,几乎不曾吞下过任何食物。他知道她根本毫无意识,思索一阵,在她耳边低喊:

  「何哉!」

  她嘴巴动了一下,直觉要张望。他立即饮上一口,趁机灌进苦药……

  何哉何哉,在她心里有多重?他是不是该庆幸,她在看何哉的目光里并没有任何情意?

  灌了又灌,终于让她喝下半碗药。

  她还是痛得睡不着,他掌心轻轻压住她的眼皮,让她适应黑暗,让她早点睡着。睡着了就不会痛得这么厉害。

  他扶她躺下,硬是扣住她的腰身,令她不得动弹,然后,只手小心地撑在她的颊侧,让他身形挡去大部份的明光。

  「……你……是谁……」她呓语着。

  「我是闲云。」他声音低柔发哑。

  「……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以后,你留在云家庄,你就会认识我。」

  他凝视着她,一直看着,未曾合眼过。 **bbs.4yt.net**

  等了六年……他一直在等着,有个姑娘拿玉佩来找他。第一次见到车艳艳,他证实心中所想,当日那小姑娘必是皇甫家护法,但皇甫姓在白明教隐藏得太好,连云家庄也难以掌握,他一直在等……

  「……你是谁?」她又重复问着,似乎处在梦境里,根本不知现实的人如何答她。

  「我……」他俯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我在等一个我始终不知她相貌的小姑娘。我终于等到了,也忍痛舍弃过她,她心里必是痛苦万分,现在,我只是一个希望她遗忘那痛的男人,我代她记住就够了。」

  淡淡的发香扑鼻,他张开眼,先是微怔,而后瞧见枕在他肩上熟睡的女子。

  纵然他武艺出神入化,也无法同时救起三人。他必须救相处十来年的兄弟,被迫放掉一个记挂六年的姑娘。

  现在,他失而复得。

  「公子,咱们还不能下马车吗?」小江弟很兴奋,毕竟是第一次上邓家堡看婚宴。

  「已经到了吗?你先下车去找五公子吧。」

  小江弟点点头,奉命下车去。

  他半垂着眼,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睡醒。

  过了一会儿,她伸个懒腰,道:

  「江湖人的婚礼,我还是头一遭参与。」她早就醒来,只是懒得坐直而已。

  「这跟一般百姓婚礼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多了点随性而已。」他微微笑道,先行下车,而后托着她腰身,让她跟着出来。

  同是坐马车,先前她躺着进出,现在却能自由活动,他的目光略带隐藏地,追寻着她健康的身影。

  她偏头打量车厅外热闹的景象。她长发轻扬,一身雪衣,腰带仅仅及膝,等着他上前,说道:

  「闲云,邓海棠原是喜欢你的,后来却让人夺爱,唉,仙子般的人物呢。」

  他淡淡看她一眼,依旧有笑。「屠三珑是个不错的人才。」

  「嗯……」嘴角整个翘起,明明是俊俏的脸色,如今却显得有点可爱。「你遗憾吗?」她非常感兴趣。毕竟是美人啊!

  「我一点也不遗憾,心爱的人一个就够。」他有意无意加强后面那一句,果不其然,他见她脸微微红了。

  她还不习惯这样的亲匿,他知道,但她必须习惯,才能慢慢淡化她内心的疤痕。

  「那三天来,真是辛苦你了。」他笑道。

  一想起那三天,江无波头就有点痛。公孙纸没说清楚媚香持续三天,害她以为自己兽性大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见疯狂的事,唉,所幸,她能忍,把持住自己,了不起!

  俊美的面庞俯近,她一跳,杏眸未闭,就这样看着他轻轻吻上自己。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06 | 显示全部楼层
唇瓣有些发热,她双手交于身后,没有回应他。他也没闭眼,黑眸如春潭,以前总觉得他眼中无潭,现在才发现他的眼眸、他的嘴,甚至他浑身的光彩都是给自家人的,世人只会看见他高洁的清冷外貌……她想,太高洁的洛神是不会这样吻人的。

  她慢慢垂下眼,拳头开始紧握。

  他轻浅吻着,又吻,最后终结在她发热的耳垂。他在她耳侧道:

  「这次,没有药味.」他也希望永远不会再喂她药。

  她讶异地看着他,一脸疑惑。他又笑:

  「无波,你的忍功真是举世无双了。」

  「过奖过奖。」她沙哑道。这是习惯使然,不能怪她。

  他直起身子,指腹轻触她的颊面,而后轻舔触摸她的那指头。

  她咳了一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方为克制之道。

  「走吧,要让主人久等,就是我们的不是了。」他微笑。

  她点头,道:「闲云走前头。」她还是习惯尾随在后,避免过多的注意力。

  他潇洒一笑,转身走出车厅。她这才摸摸嘴……她也不是要忍,就是惯性地控制自己,没有吻回去。

  真麻烦啊……这个不忍、那个要忍,她都快调适不过来了。

  说起来,要比克制,她是万万不及面前这个九重天外春色无边的天仙。她中媚香的那三天,只有闲云接近她,但他竟然毫无反应,她不知该说,是媚香无效,还是他有问题?

  这样相比,她真是逊色多多。方才他吻她时,她差点把持不住,就地扑倒他……这男人,是头狼,自从有了义兄妹的承诺后,他的尺度放宽了,亲匿的举动如天罗地网罩住她。她知道他想什么,他想腐蚀她过去的观念。

  他回身,瞧着她,目光冷中带着暖意。

  在他眼里,她也归类在自家人里,才能享有这样的特殊待遇。可是,为什么他始终不问她那三天春梦到底梦到谁呢?

  他是太有自信了呢,还是男人的矜持让他拒绝追究?

  可是,她好想发问哪!那三天一直有他相伴,他身上多少沾了点媚香,难道他连个小小春梦都不曾发过?

  她咬咬牙,咕哝一句。

  「无波?」

  她叹口气,跟上他的步伐。

  「忍来忍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又不学勾践尝粪便,没必要忍到底吧?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0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进喜厅,她就注意到一件十分不对劲的事,江湖儿女穿着随意本是常事,但她发现有些女侠穿着跟她很雷同,除了颜色不同,那短短的上衣,长长的裙子,腰间长长的锦带,连衣料出处似乎都来自同一处。

  仿佛,多了很多的江无波。

  公孙纸察觉她的目光,咳了声,委婉道:「当个仙子是很辛苦的。」

  「……云家庄因此赚了多少?」她平静问道。

  她终于明白,云家庄的金矿在哪里了。难怪会这么热中替她封起仙子名号,还让她有空没空都得上女眷处走走。

  要养一家子人真不容易,此刻,在她眼里,本来高风亮节的云家庄忽然镀上很俗气的金光。

  有钱,才有她的全油小烤鸡……她叹气。她不得不说,云家庄,会在江湖上延续很久很久。

  为了保有她的独特性,避免到处都是江无波,所以她脱离屠三珑的喜宴。她随性闲逛着,路过一处时,停下脚步,缓缓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那声音,是轻微的铃声。她跟何哉离开白明教时,就是以布包住铃铛,才会有这么不惊动人的声音。

  她寻思一阵,步出院子,果然看见黑暗中有白明教的人。

  凌厉的长鞭破空击中男人,男人跌飞到她的身边,她动也不动,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黑暗中的车艳艳。

  五个天奴,一个车艳艳,阵仗算是不小。她看见其中一名高大的天奴扛着布袋,那布袋里的喜衣正是新娘子所有。

  「你……」车艳艳眯眼,望着她的衣衫。「你……是无波仙子?」

  「是。」她承认。

  「正巧,我正想看看公孙云唯一允下的义妹,你倒是自投罗网了。」

  「……」

  「江姑娘,你快走!」那男人正是贺容华。他挣扎地爬起来。「你快去通知闲云,邓海棠被劫走了,你弟弟在喜房也被打伤了。」

  弟弟?她想了想,而后想起那个很有本钱胖下去的小江弟,她终于皱起眉头,忍住心头不悦。怪了,为什么她会不高兴?

  车艳艳看不清她的长相,上前一步,一见她俊俏的脸庞,不由得发怔。

  「你……」

  她叹气,正要答「你中奖了,是我皇甫沄没错」,忽地听见车艳艳再道:

  「你生得还不错,如果是男子更好。」

  她闻言,差点扑地。这车艳艳是不是太花心了点?连她都看中了?

  「可惜,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出这里。」

  「车护法抢新娘子走,不就是为了要逼出某人来吗?」

  「你怎么知道……你这声音我在哪听过?」☆请支持四月天★

  「咳,在哪听过不重要。」江无波压低声音。「重要的是,你曾亲眼目睹皇甫沄的尸身,但贵教教主就是不信你,要你掳走银手三郎的妻子,重击贺容华,逼皇甫沄出现吧?」

  车艳艳疑惑道:「是闲云推测的?」

  她随口应了声,负在身后的手动了动,示意贺容华先走。

  贺容华迟疑着,要他放下一个弱女子先逃,太丢脸了!

  江无波叹道:

  「咱们打个商量,你们要逼出皇甫沄,不如就掳我吧,掳了我,好过一个武状元的新娘子。至少,白明教不会被朝廷跟中原武林围剿,你掳了我,闲云自然会出面周旋,想法子交出皇甫沄。」

  车艳艳沉思片刻,最后艳容漾着笑。

  「这样做,太麻烦了。我谁都不放过,把她一块都给抓了,带回去!」

  江无波闻言,喝道:

  「贺容华,还不快走!」同时踢向扑来的天奴。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皇甫家的绝学,她只学了三成,不如何哉青出于蓝胜于蓝,但她想,她还能撑一段时间。

  撑到贺容华逃命后,她就自动投降去。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熟悉的天奴铃在地牢里响个不停。至少有半年的时间,她没有听到这样的铃声,现在一听好刺耳啊。

  白明教的地牢干净不虐人,这一直是她非常欣慰的地方。她慢腾腾地走在邓海棠之后,邓海棠一身喜衣,而她一身白衣,不知算不算红白对照?

  两侧的铁笼关着天奴,当她经过某个铁笼时,淡然地投去一眼。

  那里头,关着一名高大的天奴,他正闭目养神,没有看来人。

  一名天奴打开隔壁的铁笼,让她俩进去。邓海棠踉跄了一下,她及时扶持。

  当的一声,铁笼锁炼拉上。

  邓海棠恨声道:「这简直是跟中原对立了,白明教教主是疯了吗?」

  江无波颇有同感地点头,盘腿坐在与隔壁相连的铁笼栏边。

  「江姑娘,连累你了。」邓海棠低声道。

  「也还好。」她道.

  隔壁的天奴听见这声音,猛地张眼,瞪着铁栏后的白色背影。

  「现在咱们得想办法出去!」邓海棠撕去过长的喜衣,摸索着可能的逃生之处。

  江无波眨眨眼,很感兴趣地望着这个新娘子。原来这就是江湖女侠,明明当日她看见海棠仙子对闲云细声细语的,现在独自一人就靠自己,强啊!

  只是——

  「邓姑娘,你找不出路的,不如等人来救吧。」她是寄生虫,让人来救,方便些。

  那高大天奴脸色更是变化莫测。

  「让人来救?得等到什么时候?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哎呀,教主要的,也不过是死而复生的皇甫沄。」江无波叹道。

  「皇甫沄?」邓海棠讶道:「就是半年前被炸死的白明教护法?」

  「唉,是啊。」她垂下眼,把玩着腰带。「许多人都不相信她死了,白明教教主不信,贺容华的兄长也不信。教主一直在等时机,可惜,他走火入魔,性命垂危,快等不了了。而贺月华呢,认定皇甫沄还活着,所以他回到白明教,甘愿囚于这间地牢里,他认定,只要她还活着,她迟早会来救他。即使天贺庄放出贺月华已回到庄内的消息,皇甫沄还是会看穿这一切。」

  邓海棠愣了愣,目光从江无波身上移到她铁栏后的高大男人。

  「姑娘。」那男人,沙哑着,语气隐着激动。

  江无波仍然垂着眼,道:

  「何哉,你跟我玩计玩得过我吗?」

  「玩不过。」他喜色溢满面:「姑娘心软,迟早会回来。」

  「我哪儿心软了?」她淡声道。

  他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哑声道:

  「姑娘,我并非不救你……他是我父亲最后一个儿子,也将是唯一的儿子,他性偏软,意志没有姑娘强悍。我想着,姑娘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生机,哪怕是坠了崖、哪怕是被人乱刀砍着,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弃。所以,我……一救了他,便下悬崖找姑娘……只剩尸首、天奴铃跟玉箫。」说到最后那句话时,语气已带痛意。

  邓海棠瞪大眼。「你是皇甫沄?不对,明明皇甫沄不是长这样,她的脸也有刺青啊。」

  「我怕痛,不想刺。那是用画的。」江无波坦承道。

  「可是,可是天奴环永生不得解……」

  「我十四岁就解开了,怕人发现,就一直戴着。」

  邓海棠哑口无言,最后,她只能问道:

  「你……真的坠崖了?」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笑道:

  「当然是坠崖了。我骨头断了,五脏移位,头破血流。」她起身,面对何哉,撩过刘海,露出上头疤痕。「你说得对。当日,我自认毫无生机,明明等着上西方极乐世界,但最后一刻,身体又起本能自救,落得躺在床上四个月。这四个月还是我忍力好,才能这么快的好转。」

  「姑娘……」他瞳眸骤缩。

  她负手轻快笑着:

  「何哉,你也用不着内疚。这世上,不就是这样吗?你救得了我,我感谢你;你救不了我,那就各自发展吧。当年,你身为天奴被迫驯于我的手下,我日夜怕你谋杀我这十岁小孩,于是一切讲究公平,你有天奴环,我也有;你脸上被迫刺青,从此我脸上跟你有着同样的刺青:我教你武功,不是要你发扬光大,而是要你保护我,这就是你跟我十年的情谊,各取所需罢了。今天我来,是要告诉你,你我两不相欠。我替你解了天奴环,从此阳关独木各走自道。」

  何哉注视她的表情,慢慢开口:

  「当日在悬崖下,我看见天奴铃与玉箫,便知姑娘心意了。」

  她不吭声。

  「姑娘这半年来,过得可快乐?」

  「还不错。江无波是我现在的名字,有的吃、有的睡,挺逍遥的。」

  「江无波?」他沉思,而后涩声笑了:「江上无波,我早该发现。原来果真是公孙云救人,当日我抱着几许希望,想他出招救人,不料林中暗器逼他收手。他终究是救了姑娘……姑娘喜欢人了?」

  她扬眉,又笑:「我这么容易被看穿吗?」

  何哉疼惜地抚着玉箫,道:

  「如果是以往的姑娘,活了下来,就是一走了之了,永不相见。」

  「那你还存心留在这种地方,等我回来?」说起来就有点气。从她听见何哉在天贺庄从不见人时,她就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有留在天贺庄。

  相处十年,她怎会不知道这人的性子?

  为了要逼她现身,确认她活着,他绝对会回到教主身边,哪怕一年两年他也会耗着。贺月华已经不再是天贺庄的大少爷了,十年会使人改变,再这样过下去,有一天他有心杀了正道人士,他也不会手软,这就是何哉。

  贺容华看不出来,但她看出来了。这样的人,已经不能在天贺庄了。

  她是不是该感激他无论如何都认定她有能力自保,死不了?

  「姑娘,可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已还清生养之恩,不再有所牵扯。」

  她漠然看着他,道:「我对你,当真如此重要」

  何哉望着她,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轻抚着那曾代表两人情谊的玉箫。

  她当没看见,又瞟着铁笼外,想了一阵,道:

  「何哉,你已经不是天奴的料了。我也不再是以往的皇甫沄了。」

  「我知道。」他面色压抑。

  她又看向他,笑着,在他错愕又难掩喜色的目光中接过那玉箫。

  「你跟我曾有十年伙伴情谊,如今你已不是天奴,我也不再是以往的皇甫沄,可是,这并无损我们未来十年的情谊。我到哪儿,这玉箫就是你;你到哪儿,只要这玉箫里有剑,就表示我不曾忘记你。这样可好?」

  「……姑娘难以想象的宽容。」他沙哑道,瞳眸激动着。

  「如果今日我穿的衣物里,腰带依旧及地,我是绝不会来的。」

  他一脸疑惑。

  她又笑:「我只是在弥补。」

  「弥补?」

  「以前你明明是个俊秀少年,赏心悦目,令人看了心花朵朵开,自从练了皇甫家武学后,就变得虎背熊腰。」她摇头叹息:「幸亏我练到十四岁,便不再前进。」

  何哉瞪着她,而后坚持:「虎背熊腰,才是男人。」

  她配合地点点头,反正男人嘛,只会强调自己是男人,别人不是。她又摸着那有些损毁的玉箫,神色不由得柔和。她随口道:

  「有些事我总得要问清楚。」

  「姑娘请问。」

  「我躺在病床上养伤时,公孙纸闲来无事每天在我耳边念念念,念到我心想干脆就死在崖下算了。」

  「姑娘要我杀了他?」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瞟他一眼。「凡事忍为先,还不到这地步。我是说,拜他之赐,我听到许多江湖轶事,其中也包括公孙家。公孙家一直以来有个恶习,所娶所嫁必是亲人,好比义兄义妹、表兄表妹诸如此类的,当然,并非刻意如此,但冥冥中还是会兜在一块。」所以很多人,一直想跟公孙云结拜,很不幸地,是她雀屏中选。

  何哉眯起眼。「姑娘的意思是?」

  「你贺家,有什么恶习先说出来,以免我误踏陷阱。」

  「……没有。」完全没有。

  她认真道:

  「这就好。既然我拿了玉箫,你有的,我一定要有;我有的,你也会有,不分彼此。以往我总将你视作亲人却又怀疑你终会背叛,但今天你跟我结拜,从此视为至亲,相依相赖,不分年岁大小,直呼其名就是,它日你若有妻子,我敬她一声嫂子。」语毕,她伸出手。

  他看着她,而后难得柔声说话:
  「相依相赖……姑娘遭我遗弃后,终于愿意开始信赖人,公孙云的功劳不浅。」他的声音有点苦涩,但还是很爽快与她击掌。而后,他再道:「从今以后,若再舍弃姑娘,我便遭天打雷劈。」

  她眨眨眼,又摸上那玉箫,最后,笑道:

  「我很想说我相信,不过你要给我点时间。现在我只能答你,我不怕,就算你再舍弃我,我依旧当你是亲人。家人永不言弃,你,何哉,永远都是我心目中第一个家人。」



  半个月后——

  融于深沉夜色的身影如飞凫,飘忽若神,即使教徒突然正面迎来,他也若疾风掠去,不惊动任何人。

  跃上建筑物,黑色的屋瓦更方便他藏身。六年前他自天璧崖全身而退时,依着脑中记忆绘出一张失了三分真实的地图,如今幸得他迷路的天性没有在今晚搅局,所以他只浪费了一炷香,就寻着了地牢。

  他慢慢伏身,神色冷然,轻轻移去一角瓦片。

  果然是地牢。

  细微的声音自里头传上来。他又起身,估量那声音的位置,往前移了二十步的距离,才又掀去脚下半瓦。

  「何公子,你醒着吗?」

  「嗯。」何哉倚着铁栏闭目养神。

  邓海棠有点焦虑。「皇甫姑娘……不,江姑娘被这样带走了,会有事吗?」

  屋瓦上的男子,黑眸精光毕现。

  「不是教主主动召见,那就是没事。」

  「是不是车艳艳发现江姑娘的身份?」邓海棠咬牙道:「三更半夜差天奴带她走,会有什么好事?」

  「姑娘忍功极好,不会有事。」

  「但……」

  屋瓦上的男子无声无息地起身,盯着脚边下方的地牢一会儿,自腰间掏出小小锦盒,他将一块碎玉放进锦盒中,随即轻轻弹进地牢。

  何哉几乎是在刹那察觉有异,攥住那锦盒。

  「什么……」邓海棠及时掩住惊呼,上前隔着铁栏看着何哉打开那小盒子。

  里头是两颗药丸跟一块碎玉。

  她一头雾水,却见何哉递给她其中一颗药丸。何哉对着她高声道:

  「姑娘被车护法带走,问了许多闲云公子的事。依车护法个性,带走姑娘,绝对是为了这男人。」嘴角扬笑,盯着那块碎玉。「这碎玉,我见过。好好一块玉,被姑娘分成四块,没想到终究是物归原主了。」

  屋上的人并不吭声。

  何哉接着再道:

  「车护法要私审,自然是在她的住所了。从地牢往东边走,见了红色的楼阁便是了。」

  屋上的男人听至此处,也不管他们有没有服下药丸,选定东边而去。

  飞掠一阵,终于发现红瓦铺顶,内外灯火阴暗不明,十来名天奴一一顺序排列进厅。他寻思片刻,一时猜不透车艳艳的心思,遂撩开红瓦。

  厅内,烛火摇曳。

  「连他你也不喜欢?」车艳艳抿了抿嘴。「江无波,我这是给你机会,这些天奴都是一时之选,虽然脸上有刺青,但也绝不输闲云。」

  「唉,车护法,你都说不输闲云了,不如他们陪你吧。」

  他眯起俊眸,注意到厅上有两名女子坐着,其中一名正是他今晚的目标。

  江无波隐着呵欠,见她脸色沉下,笑道:

  「闲云究竟有什么好?你这么执着于他?」

  「哼,我要的男人总是要诚服我脚下的。」

  「那简单。」江无波又掩去呵欠。「你尽管去吧,我绝不阻止。」

  「跟人抢男人,一向不是我车艳艳的作法。以往本护法要男人,这男人若是没有心仪的人,那抢来了就是我的了:如果他有心仪的女人,能让他成为我裙下之臣就是我本事,但我从不亏欠那些女子,都是要弥补的。这些天奴,你就瞧瞧,有哪个你喜欢的,今晚你就好事玉成吧。」

  江无波闻言,差点倒地。

  「这叫不亏欠?你根本是先让那些姑娘背叛,你再乘虚而入吧!」

  车艳艳恼怒起身。「你这耳熟语气,我怎么听怎么讨厌。今天你要是不挑个天奴,我就亲自替你挑!」

  江无波暗叹口气。前两年她是有听说过车艳艳的行事作法,既要面子,也要男子,表面上是很有品地凭自家魅力勾引男人,即使对方有意中人,也以真本事去得到这男人,绝不会干那种杀人抢男色的事……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当日她随便听听,现在她是身受其害。

  所幸,她忍功了得,忍。

  车艳艳身边这些天奴,平日戴着面具,今日一一卸下,还真是个个不赖,难怪都被这右护法收为裙下之臣。

  她摸摸鼻子,又偷偷掩去呵欠。都怪那半年在云家庄养成恶习,为了养生,初更熄灯,害得她现在非常之困,让她一沾枕就完了。

  现在,她必须发挥她的忍功了。

  车艳艳冷笑:「其实,闲云怎会适合你呢?当日我掳你们来时,他正在喜厅与唐家堡的千金相见欢呢。」

  江无波睇向她,有礼地问道:「车护法,你这用词是不是用错了?」

  「呿,我用错了?我也不瞒江姑娘,来救你们的人已在山下,其中自然包括闲云,但唐家堡的千金这半个月来与他形影不离……你了解我的意思吧?」

  在烛影下,江无波神色不定,她半垂着眼,忽然说道:

  「我记得在喜宴上,确实有姓唐的女子,年约十八,娇美动人,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何唯独她的穿着与我不同,原来是好胜心所致。她跟闲云,倒也是合配。」

  屋上的男子直盯着她看。

  江无波叹了口气,起身道:

  「他不仁我也不义,来来,一个个排,我来看看哪个比较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不乖乖从她,只怕待会被人强押上阵,还不如自己挑个顺眼的。

  她慢慢绕着他们走,习惯性地要把玩她的玉箫,但在被押出地牢前,玉箫是交给何哉的,唉。

  每一个男人,都各有特色,但她春心难动啊……反正她想办法耗到天亮,到那时,山脚下的武林各派也上了山,她就逃过一劫了。

  「快挑啊!」

  她站在其中一名处处有鞭痕的青年前,正要挑他,忽地烛火遽灭,厅内外顿时陷进黑暗之中。

  「怎么回事?」车艳艳喝道:「快将烛火点起!」

  有天奴奔到烛台,要点上蜡烛,却发现烛芯被人抽去,再一回头,人就僵住再也动不了。

  江无波还没来得及反应,纤腰被人搂住,整个身子枕进某人的怀里,如神人御风,眨眼间出了厅,掠过个个僵住不动的天奴,来到远处某个隐蔽点。

  接着,她下巴被人抬起,硬是撬开她的唇瓣,然后强吻她。

  她愣了愣,这气息……

  这吻,真是热情缠绵。他是笃定她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于是就尽情的吻?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心跳有些快,但她想她能控制,这样的热情,她生平仅见……好吧,她必须说,她的人生历练只有二十年,见识过许多事,但这种事呢,只在春梦里遇过。

  她还是能忍。

  不对,她忍什么啊?有些事能忍,有些事可以不用忍。于是,她正要「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好生回报一番时,发现对方以舌尖递过一颗药丸后,就抽身而退。

  「……」她摸摸湿润的红唇,吞下那颗药。

  「你没事么?」他哑声问着。

  「……还好,只是心跳得有些快。你给的是毒药?」

  夜里,竟带来他低微的笑意。

  随即,她又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抱住。她是不是老想着自己孤独一人,却忘了当日他这个没救成功的人心里的想法?

  他抱她抱得极紧,不像是情生意动,而是怕她又坠崖似的。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男人顶天立地,人人都能依靠他,但……见鬼了,她竟在安抚他了……

  「你也不必有歉意,迟早我都会回来找何哉,这一次,算是顺水推舟。」

  他应了一声。

  她抬起脸,正好擦过他光滑的颊面。她想象着他笑若春风的样子,不由得愉快起来。说来真是奇怪,这半个月来,她想的都是他在云家庄里对自家人的笑容,这样可不太好,太过沉迷是很容易受到伤害的。

  他不知动了什么手脚,一抹火光遽起。她定睛一看,原来他们身处假山之后,他掌心上是半截平齐的小蜡烛。

  她徐徐抬眼,对上他的俊容,不由得暗地心震。

  他一身夜衫,长发不若往日束起,而是缚在身后,些许黑丝落在额前,清俊的脸庞竟有几分出尘孤傲之美。

  原来,他不是喜白色,而是白袍能衬出他的淡冷与距离,其它颜色却能让这个人具有夺人心魄的光彩,如泻了一地的迷人月光,不分男女。 ※www.4yt.net

  妖孽啊……她心里想着。原来,她练忍功就是为了今晚啊……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像看不够似的。

  她舔舔唇,低声道:「我想,今晚不是来救我们的?」

  他嘴角抹起笑。「不是。」

  「哎,那是什么药?」

  「再见倾心药。」

  她闻言,傻眼。

  他眉目带春,简直是春意融融,春花满天飞,春天……她吞了吞口水。

  「那个……」

  「你有话,就快问。L他轻声道。

  她想了想,忽地笑了出来。问什么呢?还有什么好问的呢?问他对唐家堡的千金感觉如何吗?

  这种话绝对是白问。

  「也没什么,只是告诉你,我很好,不必担心。」

  公孙云闻言,只是嘴角噙笑,灭了烛火。顿时,又是一片黑暗,他道:

  「你回地牢后,运功一阵,这药可以护住你心脉。」

  「我还没那么弱……」她咕哝。

  「我现在还不能带你走。」他平静地说道:「白明教胆敢在武状元婚宴掳人,就是要惊动在场老前辈跟官员,如今他们正在山脚下,明天一早就会上山来。云家庄有祖训,不得插手江湖中事。我从未见过白明教教主,你曾提过他走火入魔,明天要是发生什么事,你定是首当其冲,我不见得能护你周全,若是有人击向你,至少,它能使你不损心脉。」

  「你就为了送药来?」

  「……嗯。」

  她笑了。「我明白了。」

  他又抱着她一会儿,才道:「你保重,我送你回去。」

  她应了一声,忽地拉下他的颈子,摸上他的嘴角。

  果然,嘴角未扬,是他一派带冷的模样。

  刚才的春日融融原来是做给她看的,今晚他前来,怕是心神未宁,非要在第一时刻确认她的生死、她的安危吧?

  当夜她与车艳艳打斗,车艳艳手下天奴不少,有强有弱,打斗不免有伤,留在院里的血迹不少,只怕那时他盯着地上的血滩,推测这到底是谁留下的吧?

  这种感觉,真的很陌生,但她内心却莫名泛起喜悦。

  她想,毒罂粟也有小小失去控制的时候……虽然他平常很尽责地散发他的毒素。她微地垫起脚尖,释放小小的冲动,亲上他的嘴角。

  「这是最后一次。」他哑声道。「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这句话令她有些疑惑,但她没有细问,只笑道:

  「闲云,现在我觉得,吃着云家庄的养生饭菜也不错。」

  「以后你就知道苦头了。」那声音,终于隐着笑意。

  接着,她被搂住,才一眨眼,她发现自己竟回到厅堂。颊面被他轻轻碰触,突地穴道被点,她只能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熟悉的气息远去,她却面带微笑。

  一名厅外被解穴的教徒狼狈地奔进来,亮起火折子。

  「车护法!」

  江无波眼珠骨碌碌转着,瞧见天奴们跟车艳艳都被点住穴道。

  那名教徒见状,奔前先解了车艳艳的穴道。后者立即甩了他一巴掌。「一群废物,让人就这么堂而皇之进来劫人……你还在?」

  江无波眨巴眨巴地望着她。

  车艳艳狐疑着,一一替其它天奴解穴,再来点开江无波的穴道。

  江无波喘了口气:「吓我一跳,我以为是你点了我的穴……」

  「我点你的穴做什么?」

  「当天你惋惜我不是男子,谁知你要做什么?」

  车艳艳瞪着她,而后转头怒声道:

  「还不快去查!把下山的路都封了,我倒想看看是哪个人胆敢上白明教来示威?把她先押回牢!」 翌日一早。

  何哉洗去面上浓妆,还他本来面目。

  邓海棠瞪圆了眼。

  「既然已等回姑娘,天贺庄也知道贺月华是天奴,我不必再隐藏了,今日之事将是最后的结束,至少,得以本来面貌面对。」他道。

  江无波收回属于她的玉箫,笑道:

  「这又不是你我的最后一刻,你这么从容就义做什么?」

  「姑娘又用错词了。」何哉跟着笑了。

  车艳艳亲自来领人,随即美目暴睁。

  「你是何哉?」

  何哉冷面以对。江无波要笑不笑的,现在车艳艳不知会不会懊悔,明明有个英俊的战将型男子在她面前晃了十年,她却一直没发现。

  「姑娘。」何哉瞪江无波一眼,喝止了她忍笑的目光。

  他们三人被迫服下软筋散,接着被带往前厅。

  来到正厅,她撩过红艳的绸幔,发现要亮不亮的正厅里,多了十几名中原武林人士。

  「在正厅的,都是些名声高雅的武林前辈,厅外是年轻子弟,想来是要先礼后兵了。」何哉头也不回,低声跟她说着,同时有意无意,挡住她泰半身形。

  她应了声,思考着。难怪这些武林人士看起来至少有五十以上,屠三珑也在场,他身穿百姓服饰,但身边跟了一名穿着官袍的老者。

  江湖事里混进朝廷,那就麻烦多多,这老官八成是逮到机会一块来,官兵此刻定在白明教外,只要一有大规模的激斗死伤,就能堂而皇之占据此地,摆平两方。

  她叹气,一切皆如教主心意,只怕现在白明教徒都被暗地召了回来。

  一开始,白明教里也有能人隐士,之所以被人称之魔教,就是这些人不理道德规范,随心所欲,不管世俗常规,这正是中原武林所不能认同的。

  后来,许多人不见了,她才发现教主走火入魔疯了,从此,她隐藏着,任着白明教龙蛇混杂。历代教主向来自左右护法择一,从无例外,但这一代的白明教实在已非昔日野鹤集聚之处,只怕许多人对两名女护法早无敬心,对教主之位更是虎视眈眈。

  这正是教主的目的。

  她聆听着宝座上教主与众人的对话,心不在焉地瞟着,忽然瞧见对面厅旁正是清一色云家庄的数字公子,却不见闲云在场。

  她再跨半步,微微偏头。守在厅门的果然正是闲云。

  今天他是惯常的月白长衫,但手中并无任何江湖册,厅门大开,外头就是一触即发的对立。他双手负后,逆风而立,身姿如夏风青松,清冷沉静调子如昔,却少了往常那优雅的客气,多了幽冷的寒意,一时之间竟无人敢跨过那扇门。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仿佛察觉有人在打量他,于是抬眼瞧来。那双带俊的黑眸依旧平静,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她。

  明明此刻他瞳眸无波,没有令人遐思的玉采,但她仍是掩咳—声,挨不住这样的注视,不由得撇开目光。

  当她再度调回视线时,发现他衣袍下摆沾有鲜红的血迹。

  「教主,人都带来了。」车艳艳道。

  「白明教与中原井水不犯河水二十多年,姜教主掳来今届武状元屠三珑的妻子与闲云公子的义妹,这不是存心生事吗?」唐家堡的老前辈道。

  在宝座上的教主,理也不理他,迳自懒洋洋道:

  「何哉,你过来。」

  何哉一语不发,来到宝座的侧边。

  「你说,左护法还活着吗?」

  「自然是活着。」何哉平板道。

  「既然如此,你说为什么她还不出现呢?」

  「属下不知。」

  「难道要本教主一个个都杀了,她才会回来?」

  屠三珑皱着眉头,上前一步,沉声道:

  「姜教主,皇甫澐确实已死,死因与我们无关,就算你想报仇,也找错人了。你掳走屠某的妻子与闲云公子的义妹,我们都可以不计较,只要能让我们带她俩走,今天的事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江无波瞟向邓海棠,正好瞧见邓海棠极力掩饰无奈,当武状元的妻子真不好受,丈夫连替她出个气都不能,被人掳来掳去,却得顾及两方和平。

  平常要聚集这些人,不容易,现在这个疯子教主到底是想要毁了白明教,还是要看她一手如何扶起白明教?

  她拒绝去推测,要真推测中了,她岂不也是疯子吗?

  「要放人,那绝不可能。」教主笑盈盈,道:「车护法,既然你抓来的那两个姑娘家属都在,就顺道让他们收尸吧。」

  车艳艳迟疑一会儿,点头。「是。」

  邓海棠咬咬牙,当机立断,立即掠向屠三珑。意外之举令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奔前力助屠三珑。

  江无波只是看着这一切,并未有所动作,哪知这正成了她的致命伤。

  「姑娘小心!」

  一抹黑几乎不成影的窜过来,她瞬间恍然大悟,何哉只来得及追上一招,她就听见极粗的喘息就在耳侧。

  「澐儿,我找着你了。」

  刹那又有人单手拉住她的腰带,将她卷至怀里,单手与教主连过数招。

  招招简单而精妙,几乎只是近身的见招拆招,每一招几乎都蕴着内力相搏,最后一次,轰的一声,双掌相击,厅内不知什么东西被爆发的气劲给崩碎了,各自滑退十来步。

  何哉与屠三珑身手迅疾,及时抵住公孙云的背,稳住他的去势。

  「姑娘没事?」何哉问得极快。

  屠三珑这才明白为何公孙云止不住去势,原来相搏之中,内力相互流窜,极易伤人,何况江无波夹在白明教教主与闲云这两个内功修为极高的高手中,一不小心,就此没了呼吸也有可能,难怪闲云以先保住江无波为主,任由对方内力在自身体内四处流窜。

  何哉拢眉,再道:「姑娘?」

  闲云看了何哉一眼,声音略地沙哑:「她喘不过气而已,没事。」

  「好功夫!」白明教教主笑道,双眸晶亮得不似常人,慢步走回他的宝座。

  自公孙云接他那—招开始,厅内外便打成—团,有人阻碍了白明教教主的去处,他直接挥袖,那人便飞了出去,砸个脑浆迸飞。

  今日事,难善了!

  屠三珑与公孙云对看一眼。前者不由得暗怪江无波,先前闲云主动插手,摆脱云家庄公子的身份,镇守厅门,让两方不得一见面就动手……如果闲云不是为了救她,万万不会离开厅门。

  他咬牙又看见那跟来的地方官员正满面喜色。他怎不知这老头子打的如意算盘?两方械斗,朝廷便有理由派兵镇压。

  「澐儿,你猜猜,本教主是怎么认出你的?」

  江无波张开眼,瞧着那教主宝座上白发苍苍的中年人。她自公孙云怀里起身,低声叹道:

  「该来的还是要来。」她在一团混乱中,负手走向教主,何哉立即尾随其侧,遇有人杀过来,他出手要击毙,但有人旋招挡住。

  何哉一看,正是公孙云。

  「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忍则忍吧。」公孙云冷静道,周身气旋清而稳,完全看不出他之前曾用尽全力与白明教教主对掌过。

  何哉冷冷哼了一声。

  姜教主非常玩味地笑道:

  「当所有人都乱成一团时,只有一个人不会动,那就是你啊,澐儿。你凡事谋定而后动,没有确定下一步是不会跟人乱的。」

  「教主真是了解澐儿。」她笑,来到当年替何哉套天奴环的玉阶之下。她抚着长箫,再道:「教主想尽办法考验澐儿,今日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吗?」

  「你掉下悬崖后,体会到什么了?」

  她偏头想了一会儿,笑道:

  「死而复生后,莫名其妙多了很多需要晨昏定省的家人。」

  公孙云闻言,垂眸,偏冷的唇线隐约勾起。

  这个答复显然令白明教教主错愕,所以她又改了答案,叹息道:

  「人还是要信自己的好。连何哉,都去救自家兄弟,教主,你这炸药,是存心让我认清这世上只有靠自己才是最可靠。」

  何哉撇开脸,咬牙着。

  教王满意地点头。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江无波慢吞吞地上了阶梯,来到宝座前,微微弯身,轻声道:

  「教主这么急着逼我出来,是要到尽头了吧?」

  那白发中年人目光炯炯,如烛火将熄前的回光反照,他笑道:

  「澐儿真聪明,不枉我疼你十多年。」

  「唉,我不是聪明,教主你当年走火入魔,一夜遽老,又因病缠身,命不久矣,不料你竟能撑得这么久。我还以为可以躲到你老人家仙逝去,哪知,这么快就把我给揪出来了。」她直起身子,淡声再道:「你接了闲云一掌,只怕当真是灯枯油尽了!」

  「正是。」那教主不悲反而哈哈大笑,笑声如天雷,震得厅内外的人五脏六腑遽痛。

  江无波距离极近,她晃动了下,身后立即有两人以内力支持她。

  她忍!今天绝对必须忍到最高点!

  公孙云面色不改,啸声立出,其声平和而绵长,一时阻塞了那狂放的笑声。

  姜教主咳了咳,看向不动如山的公孙云。「你的功力真是不弱啊。」

  「姜教主过誉了。」他客气道。

  姜教主嘴角掀了掀。「若是你早生二十年,本教主倒可跟你一战。」语毕,忽然道:「白明教左护法皇甫澐听令,自今日起,你就是白明教第三十一代教主!」其声巨响,内外皆闻。

  她与教主对望良久。接着,她反身走下玉阶。她走过面色不豫的车艳艳、走过震惊的屠三珑,她全都视而不见。

  「世上哪有人能让你相信?澐儿,你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人,你不可能会信任何人,何哉更是你的心头之痛。今日你离去,白明教没有教主,到头不是让中原正道歼灭,就是让朝廷官兵给剿了,你会是白明教的罪人,一辈子遭白明教徒追杀,中原也容不得你!」

  内外教徒目光皆落在她身上。她跨出厅门,淡淡地扫过长阶下的众人。

  白明教的正厅位于山腰间,由厅门往前看去,正前方正是高耸的天璧崖,中有宽展的峡谷,不绕路走是上不了天璧崖。

  站在此处,众人皆得仰望她。

  她这一辈子可没出过什么风头,这一次不知算不算出了点小风头?可惜,以后要顶着这张素颜在中原里混,是不太可能的了。

  她又回身,遥望坐在那厅内宝座上的教主。

  他将要气绝,她知道,然后丢下烂摊子给她,这正是他的目的。如果不是他疯了,她真要以为这个教主以磨练一个人为毕生的志愿。

  如果当日她掉下崖,就怀着那样愤世嫉俗的心思独自走了,那么教主磨练出来的江无波,就是他真正想要的人吧。

  她笑了,徐徐朝宝座作揖,道:

  「皇甫领命。」

  
  众目睽睽之下,她接下教主之位。

  「姑娘!」何哉难掩震惊。

  她没理会他,负手立在厅外长阶之上,朗声道:

  「今日起,皇甫澐为白明教第三十一代教主,众徒听令,跪下为前任教主送终吧!」

  厅内外,教徒迟疑一会儿,纷纷放下兵器伏地。

  她扬眉,瞟向公孙云。「闲云公子,今日之事你可会记在江湖册里?」

  公孙云平静但目不转睛,清冷的声音响彻内外——

  「今日之事,将巨细靡遗记在江湖大事册中。」

  她难得笑开怀,又看向即将含着得意的笑而终的教主。

  她神色一凛,又喝道:「何哉何在?」

  何哉上前。「属下在此。」

  「你十六岁起,习皇甫绝学,尽得真传。从此刻起,你便是新任左护法!」

  这命令来得唐突,但何哉还是说道:

  「谨尊教主之命。」

  她又看浑身僵住的教主最后一眼,实在不忍见他就这么去了,于是面部扭动,面对厅外,再度朗声喝着:

  「左护法何哉听令。」

  何哉疑惑,仍是作揖等着。

  「白明教需有能人带领,方有千秋万载之路,本教主无能,自认有负前任教主托负,何哉,由此刻起,你就是白明教第三十二代教主,还不快接令?」

  宝座的方向,似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但没有人回头看,只是傻傻地看着那站在长阶上的女子。

  她一身绝俗月白衫裙,长发飘扬,非常之美丽,甚至带点无垢雅致,可惜,她之后将要做的事,令她这身形象遽毁。

  她垂下脸,嘴角抽搐。她绝对能忍,这一刻终于让她等到,并且顺利通过了!教主,你安息吧!

  「姑娘……」

  「何哉,你不听令吗?」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她斜睨他一眼。山上强风正好拂过她的刘海,露出她淡淡的疤痕。

  他心底一抽,咬牙:「姑娘,你这是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我了?」

  唉,话说得这么明白,那就伤感情了。她神色冷冷,抚着玉箫,道:

  「你这是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何哉回头寻找公孙云的身形,不料却见公孙云接过册子,垂眸在写些什么。这分明是……集体嫁祸?

  「何哉!」她声音放低,只让他一人听见。「你性子如何,我最是明白,白明教将是你大展拳脚的地方,天贺庄太过正派,已经不适合你了,白明教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啊。」

  「姑娘这些都是推托之词。将来姑娘要何去何从?」

  「天涯海角任我去……」不能太嚣张,于是她再补充:「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的家也会是我的家,你当了教主,白明教就真正是我的家,它再也不是一个令我处处设防的地方了。」何况她还是很想念天璧崖的温泉的。

  「如果没有今日之事,姑娘的天涯海角可有我一份?」

  她毫不考虑道:

  「自然是有,但你出身天贺大庄,如果顺遂一生,就是率领众人的少庄主,你可以天涯海角与我游玩,却同时也在浪费你的才能。白明教内,问题太多,难道你不想试试,在你的手里,能创造出什么样的白明教吗?」

  他沉默着,最后,他道:

  「姑娘可会三五年回来?」

  「这是当然。白明教再差劲,也是我的家啊。」她笑笑:「何况,现在这里你当家作主,我与你,密不可分,有你一份必有我一份,以后我在白明教可是千金大小姐的待遇呢,它日我要受了委屈,一定回头找你。」

  何哉闻言,笑了声。

  「姑娘如此狡猾,哪会委屈?但只要姑娘一句话,何哉随时放下白明教,随姑娘走遍天涯海角,这承诺一生一世不变。」语毕,他看向长阶下,正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贺容华,他深吸口气,说道:「白明教第三十二代教主何哉接令!」

 

  白明教一连再三的遽变,令中原武林人士措手不及,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但接下来的事能不能摆平,就是归何哉管了,跟她没有关系。

  虽然她是教主,但是过去式,众人注视的焦点已不在她的身上。

  她反身想回厅内,却见一名女子靠近闲云。

  她不自觉地眯眼。

  她看见那名女子拿出雪白汗巾,要替闲云拭去衣上血迹。

  「唐姑娘真是非常积极呢。」不知何时,公孙纸站在她身边叹道。

  「人要积极,才有未来啊。」她随口道。像她,就是到最后关头也不放弃,所以落崖后犹剩一口气,被教主抓回也不死心,今日才能功德圆满。

  公孙纸投去古怪的一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

  「无波,你是不是忍过头了?还是当过教主的都会昏头?把手伸出来给我把把脉,是不是这半个月的饮食迷惑你的心智,加强你的忍功……」

  她闻言,差点想昏倒在地。

  这个长舌的五公子有没有停止的一天啊?她半个月没听他唠叨,但不表示她想念他吧!

  他从唐家背景细说起,说着说着,说到在很久很久以前,公孙家里曾有一名唐家姑娘入门,算起来两家渊源流长,又说到江湖上的利害关系,最后竟然扯到男人的美貌问题,以及将来她跟闲云的发展有几成可能……

  她面皮抽搐着。她忍,满腔都是血也要忍!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约莫是一成吧。」公孙纸叹气。「你的背景被揭破了,闲云毕竟是名门之后——」

  她面皮还在抽动着。难道是她刚才太得意,现在必须承受惩罚?没关系,她再忍!忍字头上一把刀,今天的刀太锋利,不小心割伤她的心口。

  「我也不瞒你说,云家庄的大大小小绝对力挺你,但云家庄确实没有跟白明教结亲的例子,你曾是教主,虽然是历代以来继位最短的教主……」

  她再忍!把公孙纸的话当作异邦语言就好!没听见没听见……

  「叽哩咕噜……叽哩咕噜……」

  她慢慢走到闲云身后,听见那唐姑娘充满歉意地说:

  「闲云,先前你出面阻止两方动手,接了我爹一掌,你只接不打,我心中真是有愧。」

  江无波垂下眼,瞟着他衣袍的血迹。原来如此……她再忍。

  屠三珑没去何哉那儿,反而大步走来,道:

  「闲云!」忽地瞄见公孙云身后的江无波,及时改变主意,道:「你是一代人才,屈就一名妖女,是世人之憾啊!」

  啪的一声,她觉得有根神经好像断了。无妨,她的神经许多条,断了一条也没差,只是有点惊讶她的神经这次断得很快。兵败如山倒,第一根断了,啪啪啪,连着数根都断了。

  难道是她通过一生最大的难关,所以松懈了忍功?还是……她在妒忌?

  她低头把玩着小药盒。

  当她拿出那小药盒时,淡淡的香气扑到号称药理灵鼻的公孙纸面前,他呆了呆。这香味是……

  「闲云。」她开口。

  公孙云早知她来到身后,一回身便见她面色有异。

  他神色冷静,但俊眸微有笑意。他瞧见公孙纸目瞪口呆,不由得顺着目光,落在她手中小盒子。

  「人生难得一次放纵,我不忍了,当作是我憋了二十年的奖赏。你说好不好?」她若有所思的。

  公孙云扬起眉。「凡事都忍是很苦的,我鼓励你放纵点。」

  「闲云,你向来克制能力极好,是不?」

  「……尚可。」他似笑非笑。

  「你心里就只有你的救命恩人是不是?」

  「……是。」他掩不住笑。

  厅内外,众人皆静下来,傻傻地望着那高洁的闲云公子。

  「张嘴!」

  「小心,闲云——」屠三珑话未说完,就见妖女喂了一颗药给闲云,同时点住哑穴,他要阻止已是不及。「你给他服了什么药?」

  「艳情无边合欢散!」车艳艳低喃,瞪着她。「你……」

  本来数字公子们都在另一处记下白明教新任教主大事件,一听这药丸名字很特殊、很有大事件发展的可能性,于是一眨眼闪到附近,埋头继续记事。

  江湖上的事件他们可以偷偷不记,但自家头儿的事非记不可,而且绝对要真实的事实,绝不虚假。

  个个竖起长长的耳朵。

  「艳情无边合、合欢散?」屠三珑为人正派,一生没听过这种药,但光听药名也知道不是好东西。他又听见公孙纸在旁摇头叹息着。

  「好狠……此药过毒,能让一代圣人的克制力化为乌有,媚香与它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婴儿跟老人之差啊。」

  屠三珑满面错愕,脱口:「解药呢?」

  「哪来的解药?闲云,跟我走!」她不忍了。不想忍了!

  她拽住他的臂膀,往厅外走去。人潮如水,竟是直觉让开,数字公子们面不改色追寻在后。绝无虚假绝无虚假,一定要记!

  屠三珑回神,上前要抢回公孙云,哪知公孙云袖中乾坤,不动声色地拆了他的招数,任着江无波掳人。

  屠三珑顿时停步,瞪着他的背影。

  「姑娘?」何哉讶道。

  「闲云身中剧毒,我带他去疗伤,治愈之后自然完璧归赵。」她朗声道,万分之理所当然。

  咚的一声,数字公子尽数倒地,

  放纵的感觉真好!她早就想这样做了!中原江湖老是客客气气的,但私下什么谣言毁谤暗招样样来,她是妖女,就做妖女该做的事吧!

  「……姑娘上哪疗伤?」何哉很含蓄地问。

  她扫过四周,目光落在对面高耸的天璧崖。非常爽快地遥指那方——

  「天大地大,唯有天璧崖不受干扰!」难得疯狂,但疯狂得很爽。

  管人家在做什么,管人家想什么,她就任我行,她想要闲云就要,她喜欢闲云就喜欢,哪容得旁人这么多废话,还来跟她抢人咧!

  原来不用忍的感觉竟是这么的愉快,难怪世上只有一个勾践!

  她一运气,托住闲云,施展轻功,白衣飘然若流风回雪,疾掠宽厚的峡谷,众人这才回过神,惊呼妖女抢人!

  何哉立时登高大呼:

  「只要皇甫澐与公孙云亲事未离的一天,白明教永不踏进中原一步!」其声如啸,众人被迫承受这个事实。

  亲事?人都还没成亲呢……但现在也跟成亲没有两样了,万目共睹之下,闲云公子岂能回避这责任?

  本来想要相救的众人顿时停步。这一停下,就已错失搭救最佳良机,天仙已飞人间外,茫茫白雾掩去两人身影的那一刻,何哉看见其中较为娇小的那个脚下虚了点,差点掉进万丈深崖,还是身边的九重天外的天仙托住她的腰身,如轻云般跃上天璧崖.
 天璧崖上。

  双脚一落地,她立即抹去满面薄汗。

  吓死人!刚才她差点跌下万丈悬崖,上回的经验余悸犹存,这次一落下,绝对尸骨无存。

  这一吓,把她的什么兴致都吓跑了,再也没有疯狂的念头要品尝洛神了。

  她要替闲云点开哑穴,右指却僵在半空中。她咳了一声,避开他的目波,而后又抬眼,震惊地望着他已有薄红的俊容。

  「……」是谁给他服了艳什么合欢散?是谁?

  现在可好,不就是自找罪受?虽然是这么想,她仍是难以调开视线,就这样与他对望。

  这样的闲云,是她第一次见到,而她并不认为她想让其它女子见到他这样迷人的模样。

  她吞了吞口水,豁出去了!

  不忍了!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13 | 显示全部楼层
「既然合欢散对你有用,对我也是有用!」被吓到没兴致没关系,她耐力过强也没有关系,她掏出药丸干吞,很公平吧?

  她拉着他掠过温泉,撩开飞舞的薄纱,来到最里头的小寝房。

  她瞟向闲云,他眉头微皱,似乎有些恼怒。

  也对,被她这样子赶鸭子上架,是男人的都会不快。

  她动作非常快速,推他上床,跨坐在他身上,拉开他的衣襟,才拉了一半,她想了想,点开他的哑穴,道:

  「闲云,你有什么话快说!」就算他后悔她也不放人走。他这毒,要找人解,只能找她!

  她眨了眨眼,第一次看见洛神半裸……心跳有些加快,药效这么快?

  「药哪儿来的?」他声音沙哑。

  「昨晚你来前,车艳艳送的。她说,控制男人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此。」她随便收下,今天就派上用场。嗯,果然很有用。

  「……药有几颗?」

  她一怔,直觉答道:

  「还剩一颗。」

  「药效多久?」

  「不知道。」她很干脆地说。

  俊目直勾勾地望着她,轻轻撩开她已汗湿的长发至耳后,他拉下她的颈子,在她耳侧亲昵道:

  「原来你冲动时是这样子啊……」

  冲动?也不算是,她想,她只是小小放掉一些忍性而已。她浑身发热,面色通红,但她注意到他似乎还保持理性,除去俊颜薄红外,倒还算镇定。

  这一比,果然她的忍功没有他高深。

  她是不是该跟他再比比忍功?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主动吻上她的嘴,才一沾口,她便无法克制地接过手,深深吻着他。

  原来,摧毁忍字后的亲吻,是这样啊……她还是第一次回吻呢。她深吸口气,揪着他半开的衣襟,咬牙道:

  「这话还是要说清楚的。闲云,我这心中,就这么一个洛神而已!」

  「洛神?」

  她也没理会。她心智有些沉沦,但非常愉快地笑道:

  「今天就让你看看,那天我到底作了什么春梦……」

  「……无波,你何必吃药呢……」

  她听不真切,拉开他的衣衫,随意一抛,雪白的长衫自小寝房外落出,七彩的纱幔随风飘扬,若隐若现。

  一颗药丸自男人的袖口滑出,一路滚进温泉,毫无声息的融于热水之中。

  天璧崖上,春意正浓。

  ☆☆☆ www.4yt.net ☆☆☆ 4yt独家OCR ☆☆☆ www.4yt.net ☆☆☆

  三天后——

  一名青年行色匆匆,自天璧崖沿着山路而下,中途,他发现有许多男少女试着闯上去,也有许多年轻的少侠们在叹息、女侠们在含泪。

  有没有必要这么悲伤?

  在天璧崖上的那个,不是九重天外的天仙,是九重妖孽好不好?

  众人皆醉他独醒,世人认人不清,认人不清!

  「小兄弟!」有人叫住他。

  他回头,几名青年、姑娘正惊异地瞪着他。

  「你打上头下来?」

  他咳了声,道:「我只闯到上头不远处,就放弃了!」

  「原来如此!」一名青年少侠咬牙切齿。「这天璧崖真是难闯!闲云公子在上头三天,不知受了多少苦头?」

  他闻言,差点扑地。是谁受了苦头啊?

  他毕生以来,从未如此后悔过!从此,他要把忍字深深刻刻的烙在心头上,绝不轻忘。

  他在山上……他在山上……

  想来就很想负手哀叹。

  「哼,那妖女,竟敢对闲云公平行那、那不道德之事……长达三天……三天这么久哪,闲云公子哪挨得住!实在是可恶之极。」说着说着,有人脸红了。

  少年的脸是黑的。

  他的心也是黑的,拒绝脸红。

  他非常怀疑,公孙云根本没有吞下那颗药丸。而他,也十分后悔,三天前怎么不点公孙云穴道,使其不得动弹呢?

  三天……他更怀疑,公孙云根本是确认他体内药效完全散去,才放他下山。

  同时他也深度怀疑,这是公孙云报仇的方式。当日他春梦三天,现在公孙云就真的还他三天货真价实、绝不偷工减料的春梦……彻彻底底,毫不手软,其手段之残忍无道,他此生难忘……

  有必要还得这么清楚吗?

  他用力叹了口气。这正证明,人心不可尽信,以后他还是回到那个从不信人的王澐好了。

  他,就是女扮男装的江无波。她把全脸涂黑,企图混水摸鱼混出教去。她无颜见江东父老,无颜面对尝粪的勾践大师,所以遮脸啊!

  这个忍字,她做得太失败了。

  「闲云公子那么高洁无瑕的人,竟被妖女如此凌辱……」

  高洁无瑕是她江无波吧!

  她咬咬牙,旋身继续下山去。

99

主题

3024

帖子

17

积分

版主

Rank: 12Rank: 12Rank: 12Rank: 12

积分
17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3 10:14 | 显示全部楼层
江湖淫贼宫七郎,于十一月初五五花大绑于「寒雨山庄」前,身上淫药皆毁。

  江湖淫贼蔺大刀,于十一月三十吊于老里坡,身上淫药皆毁。

  同日,春流堂地窖大火,事后发现春流堂专贩售艳情无边合欢散……

  十二月十日,百里铺大火,事后发现百里铺为制造淫药贩售采花贼之源头,各式淫药药引尽缺,长达三年。

  动手者手段雷同,疑是同一女子。其手段虽然略狠,但淫药药方皆消失于世间,从此少有人受害,此女功德无量。

  江湖事记?三公子

  云家庄第九代公子公孙云,将于明年年初退隐行婚。

  云家庄史?二公子

  街头那端,一名执箫姑娘负手行来,状似悠闲,腰间叮叮当当的,定睛一看,原来那不是天奴铃声,而是市面上普通卖的铃。

  这姑娘面貌黑漆漆的,但看得出相貌姣好,她的身侧跟着一个圆滚滚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生得十分白嫩,腰间也有铃铛。

  当这一大一小来到云家庄分庄时,看见庄外新公告,便借来书册翻阅。

  「大姐,这上头在说你耶。」这几个月吃得很圆的小江弟高兴地说。

  云家庄分庄弟子瞄了她一眼,又看看那小江弟,最后返身入庄。

  她叹了口气。「歹事不可做……时候到了啊,小弟,以后你游历江湖时,切记,看见淫药就一定要毁,最好毁得彻底,以免害到自己。」

  小江弟似懂非懂。

  「还有,你记得,你什么文章都可以读,就是不准读〈洛神赋〉……读了有害身心啊!」她叹道。

  有名看似分庄的大弟子匆匆奔出来,看看她一身翠绿衣裳,上前试探道:

  「全油小烤鸡?」

  她闻言,差点扑地。这是什么暗号啊?

  「养生云家餐。」小江弟正色代答,瞄着大姐抚额哀叹。

  那大弟子松了口气,道:

  「总算等到……小烤鸡姑娘了。」递出一封信。「这是闲云公子的信。」

  她慢吞吞地摊开,读了一会儿,道:

  「我明白了,多谢。小弟,走了。」

  「大姐,咱们要上哪儿?」

  「嗯……先去买几只小烤鸡,然后上船去。你记得,上船之后,不管谁问你,你都说,小烤鸡是你买的。」反正小江弟被她养得肥肥胖胖的,多带几只上船,没有人会怀疑。

  「大姐,咱们要回云家庄了吗?」

  「不,我们要上船。」

  两人花了一天到岸口,当然,中途她买了许多油腻腻的食物,让小江弟带着,并嘱咐不准吃光,最近的小江弟很有贪吃的本能。

  岸口早已有大船等着。

  「大姐,船耶,是要上这船了吗?」小江弟兴奋地问道。

  一上船便是一生一世也离不开了,但,她内心深处又非常想上船。

  「上船吧。」她笑道。

  她让小江弟先行上船,而后慢悠悠地跟着上船。

  甲板上,都是眼熟的数字公子跟弟子。

  其中与她最为亲密的男人刚自船舱上来,他一瞧见她,神色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黑玉般的俊眸却是神采流动。

  他回头对公孙纸笑道:

  「人都到了。准备开船了。」

  她负手上前,撇开目光半天,又往他瞧去。

  「闲云公子名响中原,年方二十七,这么快就退隐,好吗?」

  公孙云不以为意,道:

  「我不想做的事,世上尚无人能左右我。」

  她闻言,嘴一抿。被她套出来了被她套出来了!那天在天璧崖上他果然没有食药……哼,搞了半天,真正在忍的只有她吧。

  「我十三即为公子,至今十四载,见过太多龌龊之事。利益冲突、一时私心,甚至男女间的风流导致悲局也不少,所以我从不给人多余的奢想。无波,一人练功究竟为何?从今以后,卸去公子名号的我,一心一意保护我真正心爱的人,再也不必顾及其它。」

  她黑脸微微发热。

  他笑着取出干净的帕子,替她擦拭脸蛋色彩,蜜色颊面明显可见晕红。她眼波乱移,叹气道:

  「当日真不该那样放纵的。」报应报应。

  「你若对我没有七分情意,哪怕是服了十颗合欢散,也是会不动如山的。」他颇为含蓄道,而且笑得很愉快。

  说得还真笃定,但她也不想反驳,不去做一些无谓的抗辩,反正事情都做了……唉,大不了当作强烈春梦版就是。

  在天璧崖上最后一夜,沐浴过后,她闻着他身上与她相同的特殊硫磺气味,想起当年他误闯天璧崖时也是一身的硫磺味,果然始于天璧崖,毁于天璧崖……怨孽啊!

  他亲自替她绘上黑妆,让她自行下山,避开有心人的追踪。

  这就是做坏事的下场。众人视她为妖女,哪知真正妖孽平常带着高风亮节的牌子四处安走……他大气得很,两人口头相约,任她行走几个月,每月定时上分庄报平安;而他,正让下一代接手云家庄,同时也定时将他的下一步告知,最后的告知,便是要她上船,一块远离中原。

  她曾挣扎过。她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没有彻底拔除,但时常又想起在云家庄的一切。他安排暗桩小江弟在她身边,就是要她时刻记起在云家庄的生活吧。

  公孙云见她神色柔软,扬眉伸出手。

  「无波,老七还在伤上,船会驶得慢些,只怕咱们要在船上过年了。」

  她望着他的手,嘴里应道:「也好。」

  「到岛上稳下来后,你我就成婚吧。」

  「成婚那天,公孙云的情史会让你看个一清二楚。以后,你的丈夫将会天天为你绘着妆点,绘着双眉,一生一世。」

  她闻言,慢慢地与他交握。笑道:

  「听起来好像不错,我十分期待。」

  「以后别再下药,你用不着拿这种药来挑战自身忍耐的极限。」顿了下,他平静道:「我想,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污辱。」

  「……我们去看看阿遥吧。」她满面通红,转移话题。

  他没说什么,在她下船舱时,他突然道:

  「最后一颗药丸给我。」

  不给,绝对不给。她是有仇必报,正所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她忍功够,可以忍气吞声,等待最佳时机「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发挥她最残忍的手段。

  「无波?」

  她当作没有听见,负手闪进舱房。这颗药,她一定要用在他的身上!

  这一年年底,云家庄第九代公子与数字公子未曾通知任何人送行,就此远离中原,隐居某岛,不再以云家庄主人身份回到江湖。

  大船早巳驶离岸边,在海面上缓缓行驶着,离开中原武林的纷争。

  海面天边连成一线,无波无浪,很平静,很和缓,很家人,这正是她想要的生活。

  如果有一天,真起了波浪,她想,这艘船上的亲人们,也是会力挺她的吧。

  「……」她默默翻着云家庄史册。

  还躺在病床上的公孙遥咳了一声,低声道:

  「绝对不是我给你看的,是你抢的,请务必告诉大家,是你抢走的,不要陷害我啊!」

  公孙云年二十七,被白明教妖女所软禁,囚于天璧崖上三天三夜,行非常彻底不道德之事,众人搭救无效。事后,闲云公子高风亮节负起责任,退隐江湖,江湖之痛也。

  云家庄史·五公子

  果然,人还是只能信自己,绝不能随便乱信人,什么家人都是骗人的!公孙云,不求天仙女,只盼留心人,年二十,夜闯天璧崖,巧遇白明毅皇甫澐,该女十四芳龄,心思灵敏,不似中原儿女,面目不清,但公孙云已有好感。年二十六,再遇该女,喜不自禁,情意蔓生,难以自制,此女如风,转眼即逝,如不稳抓,必饮憾终生。

  天壁崖上,三天三夜,江无波失控,自投罗网,公孙云喜之悦之不动声色之。江上无波,心若止水,拒人于心门之外,一旦失控,便是从心而走,此刻方能得见她完全的真心,岂能不喜?

  但盼此风永留云侧,男女之爱,夫妻之情,一生一世。

  公孙云情史·公孙云

  她咳了一声,慢吞吞地合起册子,目光游移不定。

  屋内的洛神新郎,取过册子,非常有耐心地等着。

  「这个……好像是写给自家人看的。」她嘴角轻翘。

  「只写给公孙之妻看的。」

  「这个……好像短了点。」非常之短,细节全无,令人遗憾。

  「每年的今天,自然多增一篇。」

  这不是摆明,年年都做夫妻,一直到老吗?如果她想看,就真要永留云侧了。她满面热气,有点恼又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于是她一弹指,烛火顿灭。

  反正她又输了,忍功就是不如他。

  他皮肤偏白,加上面目偏冷,只要不笑时,就是十分有礼客气,绝对看不出任何发窘……哪像她,他一点点情意一曝光,就够她掩不住脸红,难道是往日她没有这种经验,所以一时适应得很慢?

  她叹道:「上床休息吧。」

  新郎放下床幔,随她一块上了床。

  「闲云,你……曾迷恋过他人?」黑暗中,她如此问着。

  「不曾。」

  她眨眨眼。「以前心如止水?」

  「……可以这么说。」

  这么说,两人心思、际遇都算是相似了?

  她沉吟半天,感觉自身被人抱进温暖怀里。

  「那个……」

  「嗯?」他亲昵地吻着她的耳垂,似乎不知她想说什么。

  她咳了声,哑声道:

  「闲云,我……我……」

  抱着她的男人没有停下动作,但身躯微微紧绷。

  「我……」她试了好几次,最后放弃道:「算了,明年这时候再说吧。」

  一声低微的叹息,她假装没听见。随即,男人的身躯覆了上来。

  「……闲云?」

  「嗯?」那声音又有点期待了。

  「……我……」她捣住他的耳朵,终于很不习惯地说了几个字,然后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翻坐到他身上。「明年……我再说一次,那时就不用捣住耳了,明年说不出口,我就跟你耗下去,总会说出来的。」

  今晚,是新婚之夜,总不会有人再说,她对他行不道德之事了吧?

  《全书完》
使用 高级模式(可批量传图、插入视频等)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曼尼托巴中文网注册链接激活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