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狱中仰望天堂》作者：小陆子

（六十一）
　　
　　再次醒来已近中午。小宝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进我手机：“七哥，在干嘛呢？都在店里等着你呢，快点来啊？ 嘿嘿，良哥就是有本事，还真把那杂碎给捞出来了，我****，今儿不替七哥你出口恶气，我就是那杂碎揍出来的。” 说话间，听见大军在一旁插嘴道：“对，我今儿要打得那X的找不着屁眼。” 我刚想说这就去，又听见小宝和旁人说了几句，然后对我道：“七哥，你别来公司啦，直接去北郊仓库吧，五哥说我们先自己去，不等你了。” 我说：“行，那仓库那儿见。对了，小宝，你和大家伙关照一下，别下手太狠了，千万别把他打残了啊。” 小宝也许是误会了我的意思，说道：“七哥放心，留着最好的那道菜给你呢，****....” 我说：“喂，小宝，真的别乱来啊....！”话还没说完，小宝早已兴奋地挂掉电话。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对也已经醒来的朱静说：“我有事要出去了，你饿了的话自个先去吃点。出了门拐左，过两个路口有个叫福临门的饭店，跟老板说是我朋友，随便吃。哦，门边还有串钥匙，出门时你带上吧。” 朱静从被子下露出个头，瞪大眼睛不错目地望着我。我笑问：“怎么了？” 她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七月你早点回来。” 听她不再叫我七哥而叫七月，我心里又动了一下。我走回床边，撸了撸她的脑袋。
　　
　　等我赶到北郊仓库的时候，兄弟们已经都到了。良哥和五哥坐在一张破台子边喝着茶。毅子则被半吊着扒去了上衣，大军一下又一下的钩圈砰砰地正击打在他的身上。我拍拍门口两个兄弟的肩膀，越过他们向毅子走去。
　　
　　一看我来了，大家都围了上来。我望望良哥，良哥笑眯眯地喝着茶不发一言。小宝凑过来道：“七哥来啦？刚开始给这杂碎上课呢。”大军也停了手，问道：“七哥，怎么弄？”
　　
　　我拨开他们两个，径自走到毅子面前。毅子抬起头，额上的血顺着那条刀疤慢慢滴下，糊了他的一只眼睛。毅子努力眨了眨眼睛，盯着我道：“你妈X的廖七月，有种就给个痛快。这么着折腾老子，我*死你全家。” 他话音刚落，我反手就一肘子猛击在他胸口。毅子嘴里古怪地闷哼了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我拉起垂在他腰间的衬衣，慢慢擦掉脸上沾染的血水，问道：“知道自个儿错了吗？” 听我这么一问，毅子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抬手又是一个耳光，厉声再次问道：“知道自个儿错了吗？” 毅子动了动嘴，把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地上，没有说话。这时五哥手下的一个兄弟提着把匕首窜了上来，说道：“七哥，这狗X养不是要痛快么？就给他个痛快！”
　　
　　我接过匕首，用刀面拍拍毅子的脸。他已经有些迟钝的目光望了望我手中的匕首，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我挥挥手，示意围在旁边的兄弟们退后，然后用刀尖抵住毅子的胸膛，说：“我最后问你一次，知道自己错了吗？” 毅子停了半晌，重重地喘了粗气，然后睁眼道：“七哥，我知道错了。”

（六十二）听见毅子开了口，我把匕首往地上一扔，转身对良哥大声道：“哥哥，他认错啦，我也不想动他了。”周围的兄弟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我。愣了半晌，小宝才开口道：“七.....七哥，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说：“这叫没事了。” 小宝一听火了，刷地一下从地上抄起匕首，叫道：“七哥你下不了手是吧？行，我来。”说完拔腿就逼近毅子。此时旁边站着的兄弟也纷纷嚷道：“对，不能放过了杂碎。”“七哥你说句话，我来。”“我来!” 我冲着小宝低吼了一声道：“小宝，你给我站住，别他妈给我添事儿。我放过的人你动动试试？” 小宝见我急了，一下子没了方向，握着匕首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地说道：“七哥，真就这么算啦？那天要不是你闪得快，这杂碎....” 小宝的话还没说完，良哥摆摆手止住了他。良哥从桌边站起来，扫视了一圈在场所有的人，说道：“吃刀子的是你们七哥，在医院里躺过的也是你们七哥，现在他说算了，你们谁还想要事的给我站出来说话。”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良哥狠狠地拔高了声音。一见良哥这样，没有人再敢嚷嚷了。小宝也咕叨着把匕首递还给旁边的人。等了一会儿，看没人吭声，良哥又高声问道：“还有没有谁想要事儿啊？摁？” 偌大的仓库里鸦雀无声，只有头顶几只老掉牙的吊扇忽悠忽悠地转着，吱吱作响。
　　
　　良哥走回桌边，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放缓了声音道：“那这事儿就这么结了，以后谁要再跟毅子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听见没有？” 大伙都有气无力的答道：“听见了。” 良哥叫过五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五哥边指挥着两个兄弟给毅子松绑，边给大家说：“行啦行啦，没什么事啦，该干嘛都干嘛去吧。” 说着，又让那两个兄弟把毅子扶去车里。
　　
　　大家出了仓库分头散去，小宝大军几个硬要挤上我的车。走过良哥车边的时候，良哥放下车窗道：“七子，和底下兄弟几个疏通一下。”我恩了一声。良哥又接着道：“我现在还有别的事儿，你明天空着的时候来趟我办公室。” 我还是恩了一声。看着七哥的车渐行渐远，我想，良哥看出了我明白他的心思，但同时他也看出了我多少还是有些困惑的。
　　
　　这样的结局很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尤其对我手下的兄弟来说更觉得憋气。都是带着一肚子火来的，现在一看良哥和我都放过了毅子，有什么不满也不敢发出来。果然，一上车，哥儿几个就嚷嚷开了。小宝边开车边骂道：“*，七哥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今天压根就没想过要动那王八蛋。还问什么知道错了吗，七哥你真以为自己是老师啊？”听了小宝的话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军接话道：“七哥你还笑的出来？我***憋了一肚子的火！小宝，阿德，这事儿怎么说都没完，过几天我再去找他，你们去不去？” 小宝和阿德都答道：“去，怎么不去？不废了他睡不着觉。” 我没说话，掏出烟，扔给坐在后座的大军和阿德，又自己点了两根，递一根给开车的小宝，然后才说：“你们几个都***是猪脑子，不骂你们还真来劲了。你们知道个啥？就知道*完X叫声爽。今儿我告你们了，谁都不准再去找毅子的麻烦，这人良哥早跟我说过了要用的！”
　　
　　一听我说良哥要用毅子，小宝插嘴问道：“用他？用他干嘛呀？” 我吸了口烟，把烟吐出窗外，说：“这我倒也不怎么清楚。得，不管那么多了，咱先吃饭去，饿了一上午了。”

（六十三）
　　
　　因为大家心里都觉得憋屈，所以那顿饭吃得闷闷不乐。破天慌的没有叫酒，只是要了几个菜，几碗饭，大家胡乱吃了点就散了。吃完饭我把车给了小宝，让他们先回店里，然后自己打了个出租回家。昨晚的宿醉，早晨的做爱，加上刚才处理毅子的事使我此时疲惫不堪，我只想快点爬到床上再睡一觉。回家的路上我给家里打了两个电话，却没有人接，又打了朱静的手机，发现她关机了。
　　
　　付了帐钻出车的时候，我突然看见朱静正提着一大兜东西在大院门口和门卫辩解着什么。我走过去，听见朱静说：“我刚才出门的时候你不还和我打过招呼的么，怎么一会儿就不认人了呢？我朋友真住这儿，住五号楼，姓廖。”门卫李大伯梗着脖子道：“你甭跟我装，五号楼廖家的事我最清楚了，还剩一儿子，平时都不怎么回来。得，姑娘你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别跟我在这里瞎闹了，没见我正忙着分报纸呢吗？” 朱静又急道：“大伯你怎么就不信呢？我就是出去买点东西。喏，你看，我都钥匙呢。” 说着，从包里拿出钥匙在李大伯眼前玎玲镗琅晃晃。李大伯抬眼的时候也看见我，说道：“嘿，真是说曹*曹*到，七月，这姑娘硬说是你家的人。” 我笑着递了根烟给他，说：“李伯，她是我女朋友。” 说完接过朱静手中提着的东西。李大伯一听我这么说，不禁又看了看朱静，然后道：“不错啊七月，找了个这么俊的姑娘。你爸妈要见了一定高兴坏了。唉！说到你妈我心里就堵得慌啊，她那会儿对我多好啊，见了我总是客客气气地跟我打招呼，逢年过节的还不时让你提点东西给我。唉，这人说走就走了。” 边说着，李大伯摘下老花眼镜，擦擦眼角的的泪花。
　　
　　听着李大伯的感慨我半天才回过神来，瞧见朱静正多少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我勉强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背，说：“走，咱回家吧。” 又扭头对李大伯道：“李伯啊，我女朋友您给认个脸，以后再来就别难为她啦。” 李大伯一叠声地道：“错不了啦，以后姑娘你来就说是七月的女朋友，我就知道了。”我又递了棵烟给李大伯：“这大院有您在，安全问题是没得说了。”
　　
　　走去小楼的时候，我问朱静道：“干嘛呀你，买那么多东西？” 朱静抬脸笑道：“我看你家啥吃的都没有，就跑出去买了点。” 我又问道：“吃过东西了吧，福临门的菜做的怎么样？” 朱静答道：“菜是做的不错，就你那朋友没事儿老看着我。” 我哈哈笑道：“那哥们儿托我好几回了让我给他介绍女朋友，这次多半以为你是我给他发过去的妞呢。” 话音刚落，朱静就在我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迷笑着说：“你舍得吗？” 我一边从兜里掏钥匙开门，一边笑答：“你要是象早晨那么配合的话，我再认真考虑考虑。”
　　
　　进了屋放下东西，看着朱静忙前忙后地把各种食物塞入冰箱，我突然有了种时光倒流的感觉。我点了棵烟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从前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很多的时候，我和爸一起看着球赛，为自己球队所踢出的好配合高声喝彩，又相互大声驳斥着对方错误的评球。妈和小如则在厨房里准备饭菜，交谈着，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每当我和爸争论得不可开交时，她们都会回头望过来，望各自的男人，眼中是一样的温柔。
　　
　　我发现自己一回到家里就如同进入了一个特殊的磁场。这个磁场无法抗拒的让我回忆起过去。我也很清楚从前的时光不会再重现，妈和我已经是阴阳相隔，爸在千里之外服着刑，而亲爱的小如此时也已多半为人妻了。但每次一坐下来，那些过去都会象一部无声片似的在眼前缓缓掠过，叫人揪心的疼痛。
　　
　　看看朱静收拾得差不多了，我掐灭烟，说道：“阿静，我累了，先去躺会儿。你要没事了就自个儿找片子看。”我指了指电视机下的柜子。朱静洗着手答道：“七子要不我帮你揉揉，放松一下？” 听朱静这么说我想到了刚出号子那天在套间里的事，于是我乐着道：“然后你再接着把自个儿给脱光了？” 朱静一下子就明白了我说的，涨红着脸把一手的水弹在我的脸上。

（六十四）　　
　　黄昏时分，我在从厨房里传来的锅瓢声中醒了。搓了搓脸，我跑出去一看，原来朱静做了不少的菜。见我醒了，朱静转脸笑道：“醒啦，正准备叫你呢。等等啊，最后一个菜了。”我也笑着道：“我还以为是我家的老保姆回来了呢。”朱静呸了一声道：“就没一句好话的。” 　　 　　炒完了最后一个菜，朱静摆好碗筷说：“七子，吃吧，一会儿吃完了我还得去新滚石上班呢。对了，你晚上要没什么事儿能送我去么？”我嚼了几口满嘴的菜，得空说：“车被小宝开走了，一会儿我们打个车吧。”朱静又问道：“那你接不接我下班呀？”我不耐烦地回道：“操，别得寸进尺啊。”朱静顺从地哦了一下，低头吃饭不吭声了。吃了会儿，看看朱静委屈的样子，我说：“得得得，那我去接你吧。”一听我这么说，她立马就展颜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我说：“你知道个屁，我也就是看在你给我做这顿饭的份上。”朱静又道：“那以后我天天给你做。”我心里一动，想了想说：“要不你把你租的那房子退了，就先搬过来住吧。”我这么说很让朱静意外，也许她从没奢望过能我一起生活。朱静没说话，埋下了头耸动着肩膀抽泣起来。我伸手摸了摸她低着的脑袋，朱静一下扑过来抱住我，酸酸的泪水糊满了我的脸。 　　 　　朱静一动情，这顿晚饭算是吃不下去了。亲干了沾在我脸上的泪水，她低声道：“七子，想要么？”我下腹的火腾得就窜了上来，连自己都不明白怎么突然会有那么大的欲望。拥着朱静进了卧室，我再一次要了她。和早晨相比，次刻的朱静显得更投入于和我性爱，在我的身下百般迎奉，让我喘着粗气又一次达到了顶峰。 　　 　　几天后，朱静提着两大箱的衣服搬进了我家。与此同时，我也停止了每天在外面吃饭的生活，因为朱静很愿意做饭，而且做的菜非常好吃。兄弟们都知道朱静对我的情义，所以对她很接受。连良哥也正式请我们吃了顿饭，良嫂还封了个红包给朱静作为见面礼。二姨有次来家里，见到了朱静，背地里跟我直夸这孩子懂事，长的也好看。我心想二姨你也就看了个表面，要是你知道朱静以前是干哪一行的，不给我个大头耳光才怪。说到朱静以前的行当，这是我唯一还不能释怀的一件事。每次想到她曾以此为生，和在我身下一样，也曾在客人的身下辗转时，我心里有阵阵的难受。但我一直忍着从未提起过，因为这样的话一出口，必定又会深深地打击朱静一回。我想这有何必呢？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如此爱我的人陪着我，就别去计较那么多了。生活就是这样，你不想给自己添堵的话，它也就和和气气由着你折腾了。

（六十五）
　　第二天上午，我打了个电话给小宝，让他开车来接我。当小宝看见朱静和我一起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龇牙咧嘴地笑道：“七哥，行啊你，不声不响地就让阿静压寨啦。”说完又掉头对朱静道：“七哥可是咱这儿第一猛男，知道他为啥叫七哥？听说每晚怎么也得弄个七次的。”我笑着捶了阿宝一拳，说：“别他妈大清早的就扯鸡巴蛋，赶紧的，先送阿静上班去。”阿静拿着手袋坐在后座一声不吭，听了小宝的胡说八道只甜甜的笑。
　　送完朱静后我让小宝把车开回店里。昨天从北郊仓库出来后，良哥说让我今天去找他的话小宝也听见了。对于毅子的事，小宝看起来仍耿耿于怀着，点上了烟，他问道：“七哥，你说良哥会怎么用毅子呢？”我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听良哥说过想让毅子负责城东那一摊。”“负责城东那一摊？”小宝又疑惑地问了一句。吸了口烟，我解释道：“就是五哥现在管着的生意啊。”小宝哦了一声道：“为什么是毅子呢？随便从五哥那里调个熟手去不就得了。”我答道：“毅子那儿聚了不少和尚东以前的手下，可能做城东的生意更容易些吧。”想了想，我又说：“这回毅子为着和尚东的事捅了我，甭管真的假的，他那帮兄弟肯定是铁着跟他了。”在一个红灯下刹停车，小宝说：“七哥，那你说毅子这一进公司，良哥派我们做掉和尚东的事他以后早晚会知道的，要毅子真是个关云长，到那会儿怎么办呢？”我鼻子里闷哼了一声道：“不怕他，要毅子过了户还惦记着和尚东那事儿的话，拼着和良哥红回脸我也灭了他。”小宝也狠狠地把手中的烟蒂揉碎掉，说：“恩，七哥你放心，到时候你要不方便出面，我带着兄弟去干。”说话间，车到了店里。
　　去到良哥的办公室，良哥正在和五哥盘帐。见我来了，良哥说道：“七子来啦，先坐会儿，我跟你五哥盘帐呢，一会儿就完。”我对他们打个招呼就陷在沙发里，拿起手边的报纸随意地翻了起来。耳听见五哥说：“良哥，一下子抽掉那么怕不行吧？钱转不过来啊！”良哥说：“范胡子那里我来打招呼，下两月的帐先拖一拖，广东那里的事我基本谈妥了，如果不马上办的话，人还以为我们没诚意呢。”五哥沉吟着不语。良哥又道：“七子这次去广东和华强还挺投缘的，再说是第一次合作，怎么的我们也不能被人小瞧了不是？”五哥点点头道：“行，那就这么办，范胡子那里良哥你先别出面，多少他也给我几分面子的，我先跟他商量一下吧。”良哥拍拍了五哥的肩膀道：“就这么说定了，你下午就让张会计准备钱吧。一百四十万，本票和现金一半一半。”五哥看我正望着他们，听他们说话，便笑道：“七子，要干大的喽，五哥以后赚钱可比不上你啦。”我虽然不很明白他们在谈论什么，但从内容中隐隐也猜到了良哥已经决定和广东的华强做生意了。于是我也笑着答道：“五哥要不咱们换？广东的海鲜我吃不惯，老拉肚子。”五哥呵呵笑着出了良哥的办公室。
　　五哥走后良哥起身坐到我旁边的那张沙发上，笑眯眯地说：“七子，昨儿的事你办的漂亮，给哥哥铺了个大大的台阶。”我说：“苦了我了，底下的兄弟没一个给我好脸色的，不定现在还骂着我阳痿呢。”良哥哈哈笑了两声，接着道：“七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我不解地看着良哥。良哥问道：“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放过毅子？”我想都没想，出口答道：“哥哥你上次不是说了么，想让他负责城东的那块儿。”良哥笑着摇摇头，说：“还有呢？”我也跟着摇摇头答说不明白了。良哥拿起茶几的烟，扔了棵给我，说道：“七子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一个道理。一个猎人进森林打猎，只看见一只鹿，你说他打不打？”我说：“打。”良哥又问：“那看见两只鹿，你说他打不打？”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打。”良哥给我点上烟，说：“那如果两只鹿一只跑得快，一只跑得慢，你说猎人先打哪只？”我说：“嘿，当然打跑得慢的那只了。哥哥你别讲故事啦，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呀？”良哥微笑着不语，往后一靠倚在沙发背上抽起了烟。我又想了想良哥打的比方，猛的一下醒悟过来了，说道：“哥哥你的意思是...想让毅子做那只...跑得慢的鹿？”良哥拍了一下扶手，哈哈笑道：“成啊，到底是七子有悟性啊！现在南江摇头丸的行当里只有我们一只鹿，你说哥哥要不要紧张啊？”听了这话我算是完全明白良哥的用意了。和尚东死后整个南江只有我们一家在做摇头丸的生意了，所以警方如果深究的话，我们公司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而现在良哥一手把毅子给扶植起来，将来万一有什么问题，良哥上头的人也好把毅子弄出来挡一下。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问良哥道：“那毅子拿货是跟谁拿呢？”良哥笑道：“瞧你，又糊涂了不是？他当然是跟范胡子去要货了。城西这一摊我们好好做足够啦。实话说，要不是和尚东脑子进水动了我的货，我才懒得去理他呢。现在毅子是在我手底下讨了条命去，我又把范胡子这条线牵给他，你说他以后还会象和尚东那样跟我们犯混么，嘿嘿。”我冲着良哥竖了竖大拇指，什么话都没了。

（六十六）
　　
　　说了会儿毅子的事，良哥把话题收了回来，道：“七子啊，谈正事吧。刚才你也听见我跟五哥在说什么，以后广东碟片的生意要你一手负责起来了。” 听了良哥的话，我这次广东之行愕愕蔚蔚牟幻靼兹急淮似鹄础Ｄ压只康谝淮魏臀壹婢头滞獾目推压炙肓诵值苌柩绺蚁园谝幌拢蛘咚的压只岫园⒈λ潜芊绻愣诩湔展说媚敲粗艿健?br>　　
　　良哥看我沉思着没说话，又说道：“怎么，七子，不愿意啊？” 我回了回神，说：“那倒没有，哥哥，我只是怕我不行。” 良哥故意板下脸道：“什么不行？” 我答道：“别的还凑合，但碟片这生意从来没弄过，都不知道这生意该怎么做。” 良哥笑道：“七子，你也跟了我不少年了，这里除了阿四阿五你大概算是最老的人了。前几年说实话你还有些嫩，但一年多前我就觉得你可以了。那会儿想把这娱乐城交给你弄的，但你不愿意，硬是让给阿四。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怕你四哥没饭吃吧？” 我嘿嘿笑道：“不是那么回事儿哥哥。你也知道我坐不定的，要真让我天天跟这店里盯着，还不憋死我呀。”
　　
　　良哥没接话，站起来踱到窗边，看着窗外自顾自说：“七子，你知道我最大的想法是什么吗？” 我望着良哥，等待他自己的回答。望了好一会儿，良哥收回目光，转头对我说：“我最大的想法就是让底下的兄弟人人都有一摊子生意做，每个人都能通过不同的渠道赚同样多的钱，然后我自己找个地方天天钓鱼打麻将。” 我乐了，笑道：“哥哥你不会吧？这么早就想退休啦？” 良哥揉了揉脑门道：“七子你真不知道我有多累。” 听良哥这么说，我也有点动了感情：“哥哥，要真累的话我们就少赚点吧，最多让五哥也歇了，现在娱乐城生意那么好，养活咱们也不是什么问题啊。” 良哥笑道：“七子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停的下来吗？南来北往黑白两道，哪个过我这儿不伸手的？停不下来啊，一停下来咱几个明儿就浮南江里了。”
　　
　　良哥伸手接我的烟：“得，咱不扯那个了，先跟你说说碟片的事儿吧......”
　　
　　谈到天色将暗的时候良哥才算把碟片的各个环节跟我讲明白了。说起来其实也并不复杂。广东的华强其实和范胡子一样，自己并不生产碟片，也是个中间人。他从广东另外一个叫海陆丰的地方进货，然后转手卖给我们。因为他进货的量大，所以他到手的价格比我们自己去进货要便宜。加上路程，风险，碟片质量等诸多原因，良哥思前虑后觉得还是从华强手中拿货比较保险。我要做的一是带钱去提货并验片，二是货进了南江后迅速把货下发给大包。南江的盗版碟生意还算是个新兴的买卖，做的人不很多，也没成什么大气候。要不是我因为毅子的事被拘了一个多月，这生意估计早就做起来了。良哥又把一些细节跟我交代了一遍，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道：“怎么样，七子，抗的住么？” 我笑道：“不管怎么说，哥哥吩咐下来的事我就硬抗一回啦。”
　　
　　看看天色已晚，良哥说：“七子，打个电话给厨房让送些吃的上来，说话也能把人给说饿了。”给厨房打完电话，我说：“哥哥，要没什么事我先走啦。”良哥奇怪道：“咦？ 你去哪儿啊？不陪哥哥喝几杯？”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嘿嘿，我还是回家吃吧，阿...阿静说好?

(六十七）
　　
　　两天后，在去广东和华强再次见面的前一晚，毅子在豪苑摆了一桌算是给我赔罪。因为之前良哥已经把明里暗里的谱都给我讲透了，所以赴宴的时候我也轻装上阵，一点心理阴影都没有。毅子除了脸上还带着点於青，其他看来还恢复的不错。加上良哥又把城东的那摊划在他底下，让跟着他的那帮兄弟都有饭吃了，毅子从里到外都透着心满意足。
　　
　　我和良哥五哥踏进包房的时候毅子早已经在里头等着了。一看我们来了，毅子赶紧掐灭了刚点上的烟，站起来道：“良哥，五哥，七哥，来啦，快坐坐坐。”良哥笑着道：“不好意思啊毅子，路上有点堵，来晚啦。”毅子也笑道：“良哥这是哪儿的话，我也才刚到，来，哥几个抽烟。” 说着，他又扭头对站在包房门口等着的服务员道：“人齐了，上菜吧。” 五哥笑着说：“毅子啊，往后都是自己人，别那么客气，随便弄几个菜就行，咱不讲究那个。” 毅子扫了我一眼，说道：“五哥说的是，这不给七哥压惊呢嘛。” 我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酒菜陆陆续续上来了。毅子站起来拿过瓶啤酒，噶蹦一声咬掉瓶盖，依着顺序从良哥开始分别给大家倒满了酒，然后脸带期盼地望着良哥。良哥轻咳了一下，笑道：“毅子啊，别墨几啦，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毅子一听良哥帮他开了个头，端着酒杯站起来对我说道：“七哥，毅子先前不懂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您大人大量，瞧在良哥五哥的面子上放毅子一马。我先下一杯，让您看表现。”说完毅子仰头咕咚几口就干完了一杯。我故意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毅子看我不说话，又给他自己倒了一杯，说道：“七哥您继续看我表现。”说着，喝完了第二杯。看我依旧没有动静，毅子又给自己倒酒。良哥五哥也不说话，只抽着烟笑眯眯地看着毅子自斟自饮。差不多毅子喝到第六杯的时候，我笑着也站了起来：“行啦，毅子，那梁子算过了，咱以后就是自己人啦，以前的事只当没发生过。” 毅子抹了下嘴边的酒沫，打着嗝说：“嘿嘿，谢七哥谢七哥。” 良哥在一旁打趣道：“七子你这要还不松口，我看我们连酒都捞不到喝了。” 毅子陪着笑说：“再要，再要。”
　　
　　一顿饭大约吃了近两小时，算是弄了个宾主俱欢，尽释前嫌。趁着酒性，毅子又跟五哥请教了不少摇头丸进发货上的问题。看得出来，毅子是准备在自个儿的地头上大干一场的。我一边吃着一边想到在良哥办公室里良哥给我打的比方，心说毅子你这头鹿就快点肥起来吧。
　　
　　吃完饭，五哥让毅子先走一步，说还有些事儿要跟良哥和我商量。毅子刚离开，我和五哥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我打开手机简短地说了句：“没事了，都回吧。”却发现五哥说的也是一样的话。良哥望着我们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我和五哥都点了人守在外面，怕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也好照应。我和五哥对望了一眼也嘿嘿乐了起来，多少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想法。收了笑声，良哥道：“有你们两个在，谁都别想动我。” 出了豪苑，我望见小宝几个正和五哥的手下们拢着堆抽烟聊天呢。”

（六十八）
　　
　　因为不是周末，朱静不用去新滚石上班。等我回到家她已经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看片子了。见我回来了，朱静起身道：“七子，电饭煲里我给你留着饭菜呢。” 我说：“不是都跟你说了嘛，今天不回来吃饭。” 朱静笑道：“这不是怕你光顾着喝酒不吃饭么？” 我摆摆手说：“行行行，那以后我说不回来吃就别给我留了啊。” 朱静哦了一声，又道：“那要不你喝碗汤吧？我小火煨着呢。” 我看了看厨房，果然豆点大的火苗正托着个小煲汤瓦罐。我揭开盖子闻了闻，扭头笑道：“挺香的哈，阿静我看你别去促什么久了，开个小饭店得了。” 朱静走过来，拿了个碗边舀汤边说：“我还是喜欢那活儿，又能玩儿又有不少钱挣。” 我说：“认真的，要不你真别再去上班了，我养得活你。” 朱静把舀完了的汤碗放在桌上，转身勾着我的脖子说道：“七子，和你一起时间也不短了，今儿这句话我最爱听了。” 我扒拉开她缠绕的手臂，坐到桌边拿起汤碗，说道：“公司派我大活了，估计以后钱不会少挣，你也别出去混啦，就踏实在家给我做饭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心里也多少有点奇怪，不知怎么会要过那样的生活了。想起小的时候，那会儿妈官还没做大，爸也只是在一国营单位里做个供销科长。妈下班很早，每天回家后都做饭，时不时也会炖个汤什么的，然后煨着等爸一起回来吃饭。
　　
　　朱静加塞坐在我和椅背中间，又从后面揽着我的腰，把头轻轻地靠在我背上，长叹了口气道：“七子你知道么？我想这样的日子已经想了很久了。我就是希望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天天给他做饭。” 我咽下嘴里的香菇接着道：“夜夜和他洞房。” “啪”，朱静在我背上拍了一下，又说：“那两份工我还是先做着，反正也不怎么累人，等你什么时候想收手了，咱们开个店什么的。” 我继续喝了口汤没接话，心想你这不是天真么？
　　
　　前一天朱静就知道我要去广东的事，已经帮我整理好了旅行袋放在桌边。一听我可能要去个三，五天的，她多少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样子。喝完汤她又放了一浴缸的水，让我坐着帮我搓搓背部。我点上烟，眯上眼睛看幽蓝的烟雾一点点融入进浴室的水汽中，任由朱静仔仔细细地在身后帮我洗着。夜已经挺深了，陪伴着我们的只有泊泊的水声。洗着洗着，朱静轻轻地哼起了歌，是流行了很久的《只要你过的比我好》。

（六十九）
　　
　　隔天早上天还朦朦亮的时候，我从朱静丰满的胸前轻轻地抽出手，简单漱洗了一下，提上旅行袋直奔已经把车停在大院门口的小宝。上了车，我搓了搓脸问道：“兄弟几个都到了？” 小宝答道：“刚通过电话，都已经在公司里等着了，五哥和张会计说是也快到了。” 我恩了一声，挥手让小宝开车。因为这次去广东要带七十万的现金，所以我想还是谨慎起见，没有把现金带在身边，而是让张会计先把钱锁公司保险柜里，我即走即拿。虽说苦了点张会计，难为她这么早也得跟着去公司，但良哥底下得力的人都是这样，该出力的时候绝不含糊。想到这点我又忍不住要佩服一下良哥，连象张会计这样有家有孩子的老太太也心甘情愿地替他做着好几本帐。
　　
　　车到店里的时候，五哥开着车和张会计也正好到，两下人一汇合就去财务室。上电梯的时候，五哥道：“七子，昨儿吃完饭我回了趟店里，听四哥说有人找你，等了很久才走的。” 我问：“四哥怎么不把我电话给他？” 五哥道：“听四哥说那人好象是你进市看那会儿的号友，四哥怕是什么猫五猫六的一出来就跟你套近乎，便留了一手，说你外地去了，等回来再说。” 我又问道：“留名字了吗？”五哥摇摇头道：“这我不清楚，要不你到了广东后给四哥来个电话吧。” 我应了一声，心里有些犯嘀咕，到底是谁呢？ 如果是黑皮的话四哥认识啊。那会儿号里我基本不跟别人说话，难道是走前几天帮我打架的那个小夏？也没听他说起有什么门路啊，能这么快出来么？因为忙着正活，转眼这事就被我忘到脑后了。一直到我从广东回来，才见到了好不容易被家里弄出市看守所的小夏。
　　
　　这次去广东我没让大军跟着。前段时间出去避风，大军妈已经念叨的不行，我想还是让大军待在南江，至少每天晚上还落个家，少让他妈挂念些。当然，这个理由当面我是不会跟大军讲的，只说留他在南江跟下边那些以后拿碟片的大包们沟通沟通，因为以后发货的活要他一手抗起来的。因为要防人劫钱，我让小宝和其他同去的两个兄弟都带上家伙。这么一来我们也坐不了飞机了，只能改坐火车。说实话我们都还喜欢坐火车，因为飞机上不让抽烟，地儿又窄，喝个小酒打个牌什么的都不行。
　　
　　跟张会计点完钱后，我让小宝拿一准备好的旧包装了，然后由五哥把我们直接送去了火车站。当南下的火车汽笛长鸣启动的时候，我和小宝相视会心一笑，我们都知道，从现在开始，我们有了一个自己的公司，一个独立的账号，一份前途相当“光明”的事业。

（七十）
　　
　　因为碟片这生意良哥早和华强商谈好了，再加上我已经和他照过面，打过交道，所以再见华强的时候，华强比上次更客气了。小宝几个又都承他照应过一个多月，见了面更是没什么生份。我们一下了接我们的车，华强就迎了出来。话没出口先哈哈哈，笑完了才道：“七哥，我地又见面啦，节器来一定要好好巨几天哦，向器那瓶洋酒一起饮左它啦。走走走，一家食饭先啦” 对于华强不堪入耳的普通话我只有心里暗骂声*，然后也满脸欢笑道：“强哥客气，叫我七子就行啦，良哥也这么叫。我也不跟强哥见外，这饭先不吃了吧？ 我那么多现金在身边心里也不踏实，要不咱先把正事儿办了，回头我再陪你喝，您看怎样？” 华强冲我竖了竖大拇指，转头对身边的兄弟道：“好好用心跟七哥学学，节才系干实事的人啦。” 旁边那个陪着笑，说道：“明了，大佬。” 华强又给引见了一回，说这兄弟以后就专门负责我们南江这条线的买卖，叫他阿祥就行了。
　　
　　阿祥早些年在北方干过，所以普通话说得还算不错。一问，才知道华强是专门抽调他来管这条线的，就因为他是华强几个得力手下中普通话讲得最好的一个。引见完后华强说他有事不得不先走一步，于是约好晚上一起喝酒，华强钻进车就走了。剩下阿祥和另外两个华强的手下陪我们去仓库验货交割。
　　
　　仓库离小宝他们上次避风时的住所很近，是那个村自己花钱盖的。到了仓库后才知道华强生意做的不小，仓库里满满登登都是一纸箱一纸箱的碟片。进货出货也不用人搬，都是小型的铲车。阿祥介绍说象这样的仓库华强另外还有四个，都是一样的碟片，只是发往不同的地方。
　　
　　仓库里还备了两台电视和影碟机，阿祥让手下开了机子，领我走到一堆箱子跟前，说道：“七哥，这些都是强哥吩咐给你们准备好的片子，你随便抽点验验吧。” 我恩了一声，招手让小宝他们搬出了几箱。看来华强做生意还挺注重信誉的，碟片的质量都很不错，几乎没有卡碟的。阿祥在一边看着我们验碟，一边得意地说：“我们强哥最讲究品质了，出去的货基本没差的，生意做到现在还没有几个不夸强哥的。” 我满意地笑了笑，给他们几个发了圈烟，说道：“这不第一次嘛，以后大家做熟了我也就懒的验货啦。” 等阿祥的一个手下给我们点上烟，阿祥笑道：“七哥，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带你去打炮呢，莞城里新开了一个足浴店，里面小姐都很正哦。”一听这个，小宝他们都从电视边转过身来。我指着他们笑骂道：“得，你们就听这个来劲，赶紧先给我把事办了。” 小宝腆着脸对阿祥道：“祥哥，晚上我们把七哥给灌醉了，然后你带我们去那个足什么店。阿祥哈哈笑说：“没问题啦，没问题啦。”
　　
　　验货很顺利，但在运输的问题上我和阿祥起了点小摩擦。我的意思是我们雇了车，直接进仓库拉货。但阿祥说这个仓库从不对外的，只能由他们把货拉到镇上，然后卸下再装上我们雇的车。我一听那么麻烦，沉下脸道：“人拉货的挣一运输费也知足了，谁他妈有空*那份闲心检举你去？” 阿祥说：“七哥，你不知道啦，我这一仓库的东西谁去检举了至少能拿个五十万的。你一车货才百五十万左右，我整仓货要千多万呢。”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道：“祥哥你也看到了，我就这么几个人，要我们搬还不得搬一宿呐。”阿祥展颜笑道：“这七哥你心安啦，搬东西不要你动一根指头的，等你明天雇来车就明白了。” 我将信将疑地看看他，说：“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阿祥走近了揽住我道：“还是七哥明事理啦，走，完事了我们先去吃饭，中午由我来招待七哥，晚上才轮到强哥。”
　　
　　等阿祥和他的手下取过验钞机验了那七十万现金，又去银行办掉了本票已快下午两点了。在阿祥老婆开的饭店吃了点海鲜，我们便去华强在镇上安排好的宾馆里歇下了。午睡的时候不知哪里打进两个问要不要特殊服务的电话，小宝还没来得及调情就被我一把摁了。广东这个地方真是人人都有经济头脑，见缝插针也想要和你做点生意。看着小宝在另一个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心里笑着，谁让你倒霉和我一个屋，在别屋的兄弟这会不定都已经和广东人做开生意了。
　　
　　迷迷糊糊才睡到黄昏，华强请饭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进来。

（七十一）
　　
　　这次华强倒是没象上次那样大张旗鼓地办晚饭，只带了几个贴身的兄弟，加上我们几个，一起坐了一桌。吃饭的时候阿宝等的心思已经不在上面了，他们只惦记着中午阿祥提起过的那个浴足店。所以面对华强的频频劝酒他们也不再象上次那样酒到必干了。我笑着对有点不解的华强说：“强哥，你就别让他们喝啦，他们还留着劲要去交黑粮呢。” 华强显然没听懂黑粮的意思，问道：“七子你话交么也？”我哈哈笑道：“强哥，这饭店里有鸡吗？叫上几盘给我这几个兄弟吃吧。” 这下华强明白了，也哈哈笑了起来，转头对阿祥说：“祥仔，七哥这条线你照顾的，食左饭一定要带七哥的兄弟去爽爽啊。”阿祥笑嘻嘻地应了一声。
　　
　　因为我放开着喝的酒。所以吃完饭辞别了华强便让阿祥先送我回宾馆。昏头昏脑倒在床上，耳听着阿宝他们在问阿祥去哪里逍遥，我撑起身补了一句：“你们几个玩儿就玩了，别惹什么事儿啊，咱明天还有正事呢。” 几个兄弟应着就出了房间。我也换了姿势沉沉睡去。
　　
　　睡了个把小时的样子，兜里的手机响了，我一接，只听朱静变着嗓子用那种广东普通话说道：“先生，要不要什么服务啊？” 我没好声气地骂道：“*，你妈的吃饱了撑的啊？我正睡觉呢。” 朱静咯咯轻笑了一声，又道：“没关系的啦，先生你管你睡，我管我给你服务啦。” 我说：“傻不傻啊你？蒙我你也换个电话呢，我房间里的电话号码要不要？” 朱静变回了自己的声音，说道：“那我只知道你的手机嘛，到了也不知道给我一个电话的。” 我爬起来，从床头柜上取过根烟：“晚上被广东佬灌多了，正睡着呢。” 朱静哦了一声道：“想我没啊？” 我乐了：“走前刚喂饱了你，又饿啦？” 朱静嗔道：“去去去，没个好话的。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想了想，说：“估计还要个两，三天的，回去前我给你电话吧。” 朱静停了会儿又说：“广东那地儿挺乱的，你自个儿小心啊。” 我一撇嘴：“乱怕什么？谁动动我试试。” 朱静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乱.....” 我哈哈笑道：“你就别几歪啦。”
　　
　　挂了电话顿觉睡意全无，跑进浴室冲了把澡后我站在窗台边又点了棵烟。宾馆楼下有个小小的夜排挡，三两张桌子，几把椅子，挑起盏明晃晃的灯泡，两个中年夫妻模样的人正忙前忙后招呼着客人。我望着他们一个炒菜，一个端茶送水，虽忙却很默契的样子。这也是一种人生，一种与我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在这样的一个深夜里，有个从北方来的年轻人在黑暗处默默注视着他们。他们也无法相象这个年轻人身上居然还背着几条人命，或许在将来的日子里还会多背几条。我抽着烟，心想如果我现在下去在他们的摊位上吃点东西的话，他们也一样会热情地招待我，介绍几个拿手的小炒给我。可能他们会听着我的口音问我老家在哪里，聊过几句后那个老板还可能发根烟给我，和我聊聊他早年在外闯荡的经历。我也会告诉他们我老家是哪里，多大岁数了；也会在老板吹嘘他早年经历的时候垫上几块砖，发出几声言不由衷地赞叹。可是，不同的是什么呢？不同的是他们和我讲的基本都是真话，而我说出口的基本都不是真话。我不能告诉他们我此行的真正目的，我只能瞎编个理由说我是出差来的。我也不能谈我过往的经历，不能告诉他们我断过别人几条手脚。虽然我们同在一个沉沉的夜里，但他们回家后一觉醒来是阳光，而我，注定了只能在黑暗中渐行渐远。

（七十二）
　　
　　隔天上午在镇上见过阿祥介绍过来的货车司机，谈妥了运费。我让小宝带一个兄弟和货车司机一起等着，然后自己带了一个坐上阿祥的车去他仓库提货。昨天阿祥说让我别担心转运的事时我还有点困惑，而这会一见了仓库里的声势我便真的信服了。车还没到仓库，远远我就瞧见二，三十个村民已经等在门口。我笑着对阿祥说：“嘿嘿，阿祥你可以啊。” 阿祥道：“七哥，说实话是我们强哥行，他哥哥是我们村子的村长，你说能有什么办不了的？哈哈。”
　　
　　接下来的事都非常顺利了。货出库上车，那二，三十个村民也跟着车到了镇边，百多箱碟片三下两下就换到了我们雇的那车上。阿祥又招呼了几个帮货车司机铺上雨布，打上绳子什么的，然后转到我跟前，说道：“七哥，怎么样？我们效率还不错吧？” 我呵呵乐道：“现在我算明白了，为什么你们广东人会挣钱，还真他妈行。”阿祥又接着道：“那七哥要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一路顺风。以后进货你先和我电话联系，备好了你就来拉。” 我答道：“恩，这回是第一次，以后量也没那么大了，路顺了就什么都顺了。” 说完，我把小宝叫过来，对阿祥说：“小宝跟你也熟了，以后我这儿就他出面跟你进东西，你就认他，别人来都不用答理。” 阿祥笑道：“小宝厉害啊，昨晚我在外面等得都睡着了。” 小宝道：“哈哈，祥哥介绍的地方真不错，下回来我请祥哥去玩。” 我瞪了小宝一眼，对阿祥说道：“ 那没什么事不耽误你了，有空来南江记得找我，反正你也有我的手机号。” 阿祥笑着说一定一定，转头招呼那些村民上了卡车便回去了。阿祥走后我又给良哥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说情况，让他不用担心。
　　
　　好笑的是，临出发的时候关于谁押车的问题我和小宝争执了好一会儿。因为货车上有两个司机轮着开，所以我们要跟车的话只能去两个人。小宝为了不让我太累，坚持要我带一个兄弟先回南江，让他和另一个押车。我却坚持说这是第一回，怎么地也得自己跟车。讲到后来决定我和小宝两个跟车，让另两个兄弟先回南江。坐上车，我呵呵着对小宝说：“得，咱俩都是吃苦的命，那就一起挨着吧。” 小宝乐着没说话，扔了烟给两个司机，叫道：“走喽，早半天到南江我给你们加五百。”

（七十三）
　　
　　世上很多事看起来都很容易，但真正做起来才会发现其实并不那么简单。就拿这次押车来说，我们原本都以为只是跟着车走，肚子饿了吃饭，口渴了喝水那么简单。但到车一上了路，才发现在公路上讨口饭吃没点觉悟和脑子还真不行。
　　
　　从广东往北一共有两条车行路线，一是走沿海，福建浙江一线，相对来说快点，另一条是走内地，湖北江西一线，因为路况差，所以慢些。和司机讨论了良久，我们最后还是决定走内地一线。两个司机其实是父子，姓张，江西奉新人。父亲是老长途，在这条路上已跑了经年，儿子念完初中后在上海混了几年，看看挣不到什么钱便被老子揪着一起来跑运输。阿祥以前也介绍过几次生意给老张，所以老张对我们做什么买卖的心里也有数。但人在外面跑多了，学会了只看不说。这一车光我们的货就给他七千运输费，老张只想着怎么把买车的钱早点挣回来，至于车上运的什么，只要不是白粉枪支，他绝不会多嘴问一句的。车快出广东的时候老张倒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说万一有路检什么的，让我们只说是电子元件。之所以要走内陆也是老张的建议，他说福建一带走私比较多，查的也比较严，万一有什么事的话虽说暗底下塞点钱也能过，但他还是不想让我们多花钱。我心里暗乐着，看来小宝出发前说的那五百块奖励还真起点作用。
　　
　　车快出粤北地界的时候就遇上了堵车，一问对面交汇的车才知道前面出了车祸，一辆长途大客车翻了。粤北都是山路，一来一往只两条道，都急着赶路，根本不可能从对面那条车道上借路的。站在卡车门边的踏板上我望了望盘旋的山道，前方堵着的车一直排到对面的那个山头。我钻回车里对老张道：“你看这要堵到什么时候？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绕一下的？”老张叹了口气道：“估计得到明天中午，现在天都那么晚了，管段的人早回家了，让他们再赶过来把车拖走谁愿意呀？出事那地儿好点的一来一去轮着过，要对面的车死咬住不放，我们这边也就只有一点点挨了。小宝在一边接话道：“我早他妈说走福建了吧，瞧现在，这一堵妈X的车动都不动。” 我说：“你给我关了，别他妈一点建设性都没有，上路前人老张知道这儿会堵车啊？”小宝咕哝了一句，朝窗外吐了口痰，摸出烟点上。老张看小宝动气了，尴尬的笑道：“小师傅你别急，最多以后我和我儿子紧着点开，咱吃饭都随便点，这点时间也能抓回来不少。”我朝老张一摆手，说：“甭理他，他就这鸟脾气。我们都会开车，学的时候也是B照，过后你们要累了我们也能替一下。”老张厚道地笑道：“那是那是，谁不想早点回家呢？ 跑完这趟我们也只拉点顺道的货回家了，我老婆还在家里歇着病呢。” 我递了根烟给老张，侧身半躺下：“我先睡会儿。”
　　
　　才上半夜，我就在刺骨的寒冷中醒来。已经换了小张在开车。老张和小宝都各自卷缩在座位上打着瞌睡。我抬眼张望了一下车外，黄昏长长的车队现在变成了首尾相接的灯龙。大大小小或黄或白的车灯在漆黑的夜里分外醒目。我竖了竖衣领，问道：“小张，都开了多远啦？” 小张回过头，带着一脸的疲倦答说：“才开了五公里多点。” 我骂了声*，拍拍靠在椅背上的老张：“咱俩换个座，后面地儿大，你爬后面来眯着吧。”老张半推半就地和我换了个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我就着老张的茶缸子喝了口早已冰凉的茶水，掏出烟点上。
　　
　　正如老张所预料的，直到第二天中午路况才稍微好转起来。虽然我们还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但车移动的速度明显快起来了。挨到差不多天又快黑的时候，我们的车经过了那辆出事的大客车。车已经被拖在路边的沟里，不少同样一脸倦怠的乘客正站在车边摇手示意搭车，有些手里直接就拿着钱，冲路过的司机挥着手。小宝这会儿也醒了，趴在窗边一会说这个妞不错，一会说那个妞可惜狭说恪?br>　　
　　自此之后我们基本没再遇上过堵车，老张父子一醒一睡轮着把车子开得跟飞似的。不过到底是小张没什么跑长途的经验，第三天的中午在湖北错过了他们惯去的那个饭铺。等老张醒来后才发现了小张的错误，开口便骂他儿子糊涂。我说哪儿吃不是一样吃，过会儿下了山随便找一地儿吃了算。老张解释说这一路上黑店不少，四菜一汤上千都敢跟你要。我笑说不用那么紧张，有我和小宝在白吃都行。
　　
　　不一会儿，车便下了上，在一类似山坳的地方我们看到间孤零零的饭铺。车刚减了点速度，打饭铺里就奔出俩浓装艳抹的妞来，冲着我们的车子直招手。小宝一看就乐了：“嘿，七哥你瞧，就这地儿还玩这套，看来真是全国统一标准呐。” 我没回答，望望那饭铺从外面看还算干净，便对开着车的小张说：“就这儿吧，都饿坏了。”
　　
　　饭铺不大，三四间屋的样子，坐下后听见隔壁还有人正打着麻将。老张不放心地朝停在门口的车张望了一下，说道：“要不我们不吃了吧？再开个一百多就有一镇子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刚才那俩招手的妞里端着茶走了过来，接口道：“哎哟，师傅别说走呀，这茶都给您倒来了。开了不少路了吧？一会儿上后面我给您轻松轻松？”老张板着脸摆手道：“不了不了，我们吃点饭还紧着赶路呢。”那妞撇撇嘴，把茶往桌上一顿就走开了。
　　
　　我看小宝坐一边正研究着菜谱，便道：“别他妈瞎研究啦，你还想吃山珍野味？” 小宝抬头望了望那妞的背影，笑道：“野什么味呀，我瞧野猪还差不多。” 正喝着茶的小张扑哧一口喷的满桌都是，老张却狠狠地瞪了他儿子一眼。玩笑间，那妞又转了回来，问道：“大哥们看好了吗，都想吃些什么呀？”边说边随意地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我拨拉开她的手，道：“随便吧，给炒两带肉的菜，再弄一汤，来点饭。”那妞哎了一声，又问道：“大哥们不来点酒？”老张忙接口所：“不喝酒，开着车呢，不喝酒。” 我望了眼小张，对那妞说：“要不来点饮料吧，你这儿有可乐吗？”那妞说没有。我再问：“那雪碧呢？”依旧回答说没有。小宝一听急了，接话道：“椰奶，椰奶总有了吧？” 没想到妞“妩媚”的一笑，说道：“椰奶也没有，人奶有，大哥你要喝么？” 说着，又磨磨蹭蹭往小宝的身上靠过去。小宝一抬手挡住她，笑道：“别，哥哥累着呢。” 一看我们都没那个意思，这妞便有些给脸色了，端来的菜几乎是摔桌上的。照我和小宝平时的脾气早掀桌子了，但想想还担着正活呢，于是也就不去理睬了。
　　
　　我们差不多吃完的时候，里屋的门突然开出条缝，透出个脸往我们这里张望了一下。老张父子没注意，依然埋头吃着。我和小宝就不同了，混那么久要连这点警觉都没有早死一百回了。小宝带着征询的眼光看看我，我点了下头，小宝起身就回车上取家伙。
　　
　　我们的直觉还是对的，里屋有七，八个男的正摩拳擦掌等着我们结帐买单呢。

（七十四）
　　
　　小宝去车上拿家伙的时候，里屋那门开了，晃晃悠悠走出来四个男的，嘴上都叼着烟，斜眼打量着我们。门开的那一瞬间，我也往里屋瞄了一眼，看到至少还有两，三个在里面。出来的四个男的，两个往那妞坐着的结帐柜台走去，两个则慢慢地度到门口。
　　
　　这会儿老张已经吃完了，看看屋里一下子多出好几个人且似乎不怀好意，眼中多少添了些慌张。他低声用家乡话和小张说了句什么，小张吃东西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老张父子分别倒了点水，说：“小张，不着急，慢慢吃，吃饱了我们才走。” 然后点 了支烟，静等小宝回屋来。
　　
　　小宝进屋的时候是空着手的，两把家伙都别在了腰后。他看看堵在门口的那两人，说声借光便挤了进来。那两男的也不说话，抱臂冷冷地让了条道。没什么特别情况一般我们都是等别人动了手才亮刀的，一来怕伤及无辜，二来怕对方是条子，挖个井让我们自己往下跳。小宝走到桌边，背对我侧身而坐。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腰后，毛衣下两把刀柄耸了出来。
　　
　　看看小张也吃的差不多了，我扬手叫那妞结帐。那妞哼了一声，带着默契看了一眼坐她身边的两个男子，然后捏着帐单扭着腰过来了。“啪”，那妞把帐单往桌上一拍，站在抖着腿等我掏钱。我扫了一眼帐单，两千一百块。我不怒反笑了，道：“小姐，我们都吃什么啦？要那么多钱？” 看来那妞也不是第一次宰人了，熟练地报道：“停车费一百，茶水每人五十，四人共两百，炒菜两百一盘......”我抬抬手，说：“得得，你也别往下说了，实在点，给个数，过的去的话我也不跟你罗嗦了，我也没那功夫。” 说实话，当时如果那妞说个两，三百的我也许就付了，为了百把块钱在别人的地头干一架不值当。没想到我这么一说，结帐柜台边坐着的一个男的窜了过来。可能他觉得我刚才说的是放软的话，也可能认为我被他们几个给镇住了。他扯起嗓子凶狠地叫道：“一份钱都不许少，两千一，识相的赶快掏钱。” 说话间，柜台边坐着另一个，门口站着的两个，加上里屋的三个都慢慢围了上来。
　　
　　我伸手压住正要暴起的小宝，对那人笑道：“兄弟你也别吓我，我们打南边拉货回南江去，南江出什么的你也知道。我们也不想多事儿，刚才都说了，实在点给个数，我立马掏钱走人。” 那人一听我是南江人，愣了一下，抬眼望了下我的身后。站在我身后的那个看起来是他们的头，那人却道：“你没钱结帐也行，把车上的货给我下了。”我嘿嘿冷笑了一声：“下货？看你有多少能耐了。” 话音一落，我看也不看身后，*起桌上的茶壶就往脑后一扔，跟着伸手抽出别在小宝后腰右边的那把刀。与此同时，小宝也左手一回，拔出了左边的那把刀，站起身来，和我背靠背站定。
　　
　　扔出的茶壶正正砸在那人脸上，他捂着眼鼻，血水和茶叶沫子从指缝间流了出来。我心想不管怎么，先废一个再说，我们虽说也有四个人，但老张父子根本打不了的。以二对七，不先动手肯定吃亏。
　　
　　一看他们的老大被茶壶砸成这样，另外六个也急了，顺手都*起了身边能使的东西扑了上来。我一把推开老张，刷的一下在最先扑过来的那人胸口开了道血口。耳听身后两声闷哼，接着小宝重重地撞在我背上。原来，在小宝放倒一个的时候，他肚子上也被一张条凳砸了一下。整个过程也就几秒钟，对方已经被放倒了三个。剩下的四个一看我们还真敢下狠手，都犹豫着不敢再扑上来了。小宝破口骂道：“*你大爷的，还打不打了？” 我看看也打不起来了，从袋里点了五百块钱出来，扔在桌上道：“饭钱药钱一半一半。” 说完，拉着老张父子出门上车。
　　
　　车一动，我便道：“老张，咱不走国道了，你看有没有别处的路可以绕一下的？” 老张答道：“有有有，前边不远有一条岔道，不多要多开三小时的路。我说：“就走那条。” 小宝揉着肚子不解地问我：“咱干嘛要绕路啊？” 我呵呵笑道：“刚才你没见人屋里有电话么？咱车跑得再快，也快不过人电话吧？这儿也不是咱的地界，万一人一个电话打到前面，弄个百儿八十的来截咱们，你一个人跳下去砍？” 老张接话道：“有道理，有道理，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呢。” 我笑着对老张说：“刚才打架你也不说出个手帮个忙什么的。” 老张一边仔细看路一边答道：“吓得我半死，到现在踩油门都还有点脚软呢。” 小张看起来倒是兴奋的很，坐在老张边上不停的复述刚才他眼中的那场架。我照他后脑勺轻拍了一下，说：“打架好玩吧？赶明儿你也别开车了，跟这儿设一卡，做山大王算了。”老张父子一起嘿嘿笑了起来。
　　
　　车不停歇的又开了一天多，我们回到了南江。

（七十五）
　　
　　车近南江的时候已差不多是入夜时分了。小宝指着路让老张把车开到了北郊仓库。才下车，五哥就迎了上来：“七子，够可以哈，自个儿押车呢。”我接过五哥的烟，笑道：“这不第一回，熟悉个情况么。” 五哥又道：“怎么样？一路上还行吧？你们开得挺慢的呀。”我说：“恩，出广东地界时堵了一宿多，后面倒还行。” 五哥给我点上烟，道：“一路上路检怎么说？” 我答说：“也还行，过江西时车子超载给罚了一回，在江苏里遇着一次查运输违禁物品的，塞了二百也就让过了。” 五哥吐了口烟笑道：“是啊，那帮路政就想着捞点油水，管你运什么呢。”我看了看从仓库正走出来的一帮兄弟，说：“不扯啦五哥，赶紧让大家帮着把东西卸了吧，我一路累得够呛，早点弄完我也回家了。” 五哥笑道：“嘿，七子从良了哈，紧着想回家搂老婆了。”我作势在五哥肩头捣了一拳，他乐着转身帮小宝一起张罗卸货去了。
　　
　　留在南江的大军这回倒是真上了心，在良哥的指点下把和碟片大包们的流通环节处理得一干二净。在南江，碟片的买卖我们算是总的发货商。当然，我们用不着自己一家家去联系卖碟片的店铺，只要按事先大包们订的量呼他们带钱来提货就行。南江的大包一共有十来个，每人自己都有一片区域，区域内每一家碟片铺的进货问题都由他们各自负责。货从广东拉来后我们加个价就直接转给他们了。我要做的一是每月落实好大包们要货的量，然后和阿祥联系。二是绝对不允许有同样的公司在南江做同样的生意。想到我大二时的经济课，这个叫区域性垄断。这生意听着其实相当简单，随便找一公司都能做。但真的要做起来是讲究实力的。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权和拳。说到拳，从广东押车回来后没几个月我就遇上了也想从中捞一票的。
　　
　　碟片的生意在前三个月和我们预料的一样顺利，由上往下，层层都挣钱。几次一来，和华强阿祥他们也建立起了信誉，不用每回都带现金去提货了，而是每月结一次，从银行里直接划帐就行。和司机老张建立起来的友谊也派上了用处。老张拍着胸脯包下了所有运输的活。他自己跑不过来的话便介绍他的老乡去接货，反正江西奉新一带跑长途运输的司机很多，需要的话可以天天从广东往南江这里捎货。但我还是以防万一，每次轮着派一个弟兄去验货和押车。毕竟，自己公司里的活还是自己人比较上心，全撒丫子交了出去不管怎样都不踏实。
　　
　　自从做了碟片生意以后，良哥也让我象五哥那样在外面租了几间办公室。我这一块儿就算是独立出去了，只要每月按比例把部分利润上交总店就行。张会计每星期抽出一天的时间来我这里，帮我做做帐什么的。公司名字良哥让我自己取，我取了个天诚娱乐事业发展有限公司。于是，手下办事的兄弟也跟着我一起人模狗样的上起了班。
　　
　　但是，第三月的月末，大军递过来的订货单让我皱起了眉头。和前三个月相比，第四个月的预定量明显减少了。我问大军道：“怎么回事儿？怎么下月的量减了小一半了？” 大军答说：“有三个大包说做这生意钱是不少挣，但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好受，想歇手不干啦。另外有两个说是钱转不过来，下月先少进点”我嗤了一声道：“*，又想吃羊肉，又想不沾腥，哪有那样的好事儿？”大军呵呵乐道：“我也这么说他们的，可人不想干了，我也不能拿刀子跟后面顶着呀。” 我斜了一眼大军：“少跟我贫，你确定那三个真不想干啦？” 大军搔搔头说：“大概是的吧？” 我没吭声，想了想，让大军把前三个月那几个大包们的订货目录找来。
　　
　　我们和大包的订货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新片子，这个不管什么片大包都要，具体的量由他们根据底下铺子的吞吐自己决定。另一种是怀旧什么的老电影和连续剧，这就要求大包们根据铺子里反馈上来的信息跟我们“点菜”了。
　　
　　看了看大军拿来的订货单，我发现那三个说不想干了的大包这几个月的要货量都是慢慢爬升。我指着订货单对大军道：“瞧，他们是越挣越来劲啊，怎么说收就收呢？还***讲好了一起收。大军，看出来什么没？”大军怔怔地望了订货单半天，问道：“七哥，你的意思是有人跟我们抢生意，把他们给拉走了？” 我呵呵笑着不说话，用力拍拍大军的肩膀。大军一蹦三丈高，骂道：“*，活腻了这不是？敢跟我们抢生意，妈X的老子一个个敲断他们的腿骨。” 我又拍了拍他。说道：“大军你先别急，广东那头我来打招呼。咱们现在先要查出是谁和我们在抢生意，然后再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大军说气哼哼地道：“我听七哥的。”
　　
　　嗅出了不对劲来，我把小宝几个都叫到了跟前，把情况和他们一说。大家研究了一下午，决定还是先消不声息的分头行动，找出那抢生意的人。他们散了之后，我静了下心，然后给广东的阿祥拨了个电话：“阿祥？我，七子。” “七子啊？有什么吩咐？”几个月的生意做下来，阿祥已经和我称兄道弟很熟络了。我笑了笑，问道：“阿祥啊，想跟你打听件事儿，南江还有没有其他人跟你进货呀？” 阿祥急道：“没啊？七子你说我是那样的人么？说好了只跟良哥还有你做生意的，我怎么会背着你搞小动作呢？” 我哦了一声，又问道：“记得前几个月去你们那里的时候，好象听你讲起过强哥手下做碟片的不止你一个呢。” 阿祥说：“那是，我们强哥生意做的大，我一个人怎么够呢？” 我说：“那阿祥你能不能帮我问问，看有没有其其他兄弟不了解情况，跟你撞了车，也把货发南江来了？” 阿祥断言道：“绝对不可能，强哥这里一直分的清清楚楚的，谁管哪片都定好了的，不敢过河的。” 我长长的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知道你们那边能把这生意做大的除了强哥还有其他人么？” 阿祥沉吟了一会儿，答道：“有，台山那里有个老大做的也不小。” 我恩了一声：“行，阿祥，先不说这个了。但要跟你打个招呼，下月的量估计会暂时少一点，你帮我跟强哥打声招呼，就说我这里出了点小纰漏，我正布人补呢。” 阿祥哈哈笑道：“七子你客气啦！放心吧，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再给我电话。” 我也笑道：“先谢了啊，什么时候空了记着来南江，小宝他们还惦记着要带你出去玩呢。” 阿祥一连声地说好好，便挂了电话。

（七十六）
　　
　　刚和阿祥说完，四哥的电话跟着就进来了。因为心里有事，所以接电话的时候我没什么好声气。四哥有点诧异的道：“七子啊？怎么了？是我，四哥。” 我赶紧了放低了声音道：“哦哦，是四哥啊，没啥，遇到点小麻烦，正想法解决呢。” 四哥应了一声，接着道：“我说七子，你那小兄弟在我这里也干了小三月了，我瞧着人不错的，可以用，你什么时候调过去？” 四哥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时间一晃小夏都在店里干了三个月的服务生了。
　　
　　去广东提货的前一晚，有个人来店里找我，等了很久没等到我。从广东回来后我按四哥留的电话打过去，才知道真是在市看里帮我一起打架的那个小夏。小夏是个小经济案，涂改发票污了三万多块。在我看来，象这样的案子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和同室其他经济案相比，小夏的案子简直屁都不是。小夏告诉我，他家里先是补上了那三万多，又花了不少钱找人通了路子，结果在我出来后没多久也跟着被放了。但这么一来，小夏的家里人对他是彻底失望了，说以后随他怎么的，再也不管了。当时在电话里我笑说：“你家里不管七哥管，以后上我这里干吧。”
　　
　　把小夏的事跟良哥一说，良哥倒也没什么别的意见，只是说这人原本也不是道上混的，又是个大学生，怕是吃不了苦。我答说我也不是退学不久就跟着你混了么。良哥说：“七子，不是我说什么，人跟人不一样的。” 我笑道：“良哥的意思是我这人比较有潜质？” 听了我这话良哥也呵呵乐了，回道：“那先把这人搁阿四那里看段时间，表现好的话再转去跟你。”良哥这么安排也有他的道理。整个公司四哥那摊是最干净的了，除了按摩房里小姐做个大钟什么的，其他都是正规经营。新进的人一般都先去四哥那里练一练，最后由四哥给出个意见。
　　
　　四哥今天能给我来电话提及小夏的事，可见小夏还算是个可用的人。在电话里我问道：“四哥，说说，那小夏都有什么好表现啦？” 四哥笑着说道：“跟我这儿能有多大出息？我给他安排在棋牌部了，问了两次他们的领班，都说这小孩话不多，挺用心干活的，有时让扫个厕所清个痰盂什么的也不嫌弃。不过他们也知道是你试着的人，倒也没怎么难为他。” 我恩了两声，接着道：“四哥，看不出来吧？这小夏还是个大学生呢。在号子里我跟他聊过，南工大的。” 四哥道：“嘿，我说这小孩怎么看看就透着机灵呢，敢情还是大学生呢。” 我笑骂道：“得，四哥，说个阳光你还就灿烂。”四哥也笑道：“我这不没念过几年书嘛，看重的就是读书人。” 我接着道：“行，那先不扯了，你跟良哥说一下，让安排个大活给他，试完了就直接发我这里来吧。”四哥应了一声，又补道：“你嫂子让你晚上来吃饭，说别有了小老婆，把丈母娘和你大老婆都忘了，要不你带上阿静吧，你嫂子还真挺喜欢她的。”
　　
　　两天后，四哥按排了一大活给小夏，让他带了几个兄弟去一个公司收帐。收账也是公司里另一条生财之道。这几年南江发展得很快，大大小小不同规模的公司如雨后春笋般纷纷窜了起来，都铁着心想在这经济大潮中捞上一瓢。尤其在市府树立起几个私营典型后，下海经商的人就更多了。相应的，三角债的问题也渐渐浮出了水面。你欠我，我欠他，不少公司都为收不回来钱而头疼不已。良哥看准了时机弄了一些兄弟专门帮人追讨欠款，每追回来一笔收债主二到三成不等的佣金。
　　
　　小夏这次接的活是去一家房地产公司收帐。对方起了一商品房楼，因后期资金跟不进，加上楼花卖的又不好，所以欠了材料商不少钱。楼要能完工的话材料商倒也不急，但眼看着要成烂尾楼了，材料商便通过关系找上良哥的门路想让我们帮着收钱。
　　
　　这人要下狠心办事，天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小夏这斯文孩子居然也会耍狠。他第一天带了四，五个兄弟去，被人不温不火地弹了回来。第二天又去，对方也有了准备，叫了十几个人把他们给打了一顿。小夏撑着没亮良哥的名字，第三天拉齐了人，进门就一椅子把那公司管事的砸趴在地上，跟着又扔出两把刀，说不给钱也行，咱一人一刀互相捅着玩，你先来。那管事的怕了，打了无数个电话给老板请示，最后还是先给了一多半的钱，剩下的钱用车抵。

（七十七）
　　
　　小夏那事办的太利落了，利落到我都起了疑心。在四哥告诉我小夏已经办完事之后，我给良哥打了个电话：“哥哥，我，七子。”良哥在电话那头先跟别人说了几句，然后道：“是七子啊，什么事？” 我问道：“想问问那个小夏的事儿，听说他三天就收把帐收回来了。”良哥在电话笑道：“怎么，就兴你能干，不许人家拽一下啊？”我说：“不是那么回事儿，哥哥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良哥道：“恩，这不你想用的人么，我怎么着也得帮个小忙让他过过关吧？”良哥这么一说我心下才释然，原来小夏收账的事有良哥在背后撑了把腰，怪不得才那么顺利。当然，我也用不着废话再去多问良哥是怎么出手相帮的，良哥总是有他的办法在不知不觉中解决掉问题。我应了一声正准备挂电话，良哥追问了一句：“听说你哪儿有点小麻烦？”我答道：“是啊，昨天我才查清楚，另外也有人在南江开始做碟片买卖了。良哥问道：“容易处理么？人不够的话跟你五哥讲。” 我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先办着吧，不行的话再说。”良哥说道：“事儿解决了你可要请我们吃饭呐，你现在是个小财主啦。”我嘿嘿笑道：“哥哥你别逗了，挣的钱除了兄弟们日常开销，其他我都放着呢，我还琢磨着弄一饭店呢，以后公司里有什么饭局就不用去别处了。良哥赞许的笑说：“行啊七子，挺有点经济头脑的。这点子好，你什么时候想弄了，跟你嫂子商量一下，她正闲的慌呢。”
　　
　　饭店和小夏过来帮忙的事都是小问题，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决掉在南江跟我抢生意的那个人。从小宝大军几个返回的信息中我了解到拉走那三个大包的人叫黄开。这人一直是做黄色录象带生意的，在城东那块混，听说以前跟和尚东的关系不错。在知道这个人后我打了个电话给毅子。毅子告诉我说凭黄开的本事根本做不到那么大，背后肯定还有别人。我想了想，让大军打电话给那三个被黄开拉走的大包，就说我出面请他们吃饭。
　　
　　饭局定在离我家大院不远处朋友的那个饭店。其实双方心里都清楚，吃饭只是一个借口，主要还是能把事情给讲明白了。那三个大包不傻，知道如果把我这边惹毛了，他们在南江也别想再混了。果然，是夜在我朋友的饭店里，三个大包如约前来。
　　
　　五个人团团坐定后，我让大军给大家面前的酒杯满上，然后端起酒杯道：“来，这几个月和三位合作得愉快，一直想请你们吃顿饭，却一直没有机会。今儿趁三位都空下来了，就让大军把你们请来，咱哥儿几个好好喝一回。” 一听我这么说，三个大包脸上尴尬的神色略略有了些缓和，也纷纷拿起酒杯道：“七哥您是大忙人啊，咱几个也一直想找机会跟七哥亲近亲近呢。” 几杯过场酒下肚，我笑了笑说：“有个事儿想跟三位聊聊......” 三人的脸色重又紧张起来，其中一个道：“七哥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我给他们的碗里分别夹了几筷菜，说道：“别停手呀，吃菜啊，来，吃吃。”见我这样异常的客气，三个大包反而不吃了，停了手齐齐望向我，还是刚才那个说话的道：“七哥，您要有什么事儿就先说吧，这么着我们也吃不下啊。” 我说了声好，问道：“前几个月的买卖你们觉得还行么？”他们都说还行还行。我接着道：“钱也不少挣吧？” 几个大包说承七哥关照，不错的。说到这里我把手中的筷子往饭桌上重重一拍，厉声道：“那你们几个X的是闲得慌了吧？放着我这儿好好的钱不挣，要去跟什么*X黄开进货？” 我的暴怒，加上点出了黄开的名字，让三个大包一下子就蔫了，结结巴巴坐哪儿一句整话都说不出。好一会儿，一个年长点的大包才开口道：“七哥啊，不是我们不想跟你接着做生意，的确是我们也惹不起黄开啊。” 我鼻子里闷哼了一声道：“说说，怎么个惹不起了？” 那个年长的接着话道：“七哥你大概不知道，黄开也就是出面办事的人，后面还有更硬的呐。”我问：“谁？” 他顿了顿，说：“陈长涛。”
　　
　　一听陈长涛这个名字我愣住了，因为我一点都没想这个老大居然会是黄开背后的人。陈长涛在南江混出面比良哥还要早，这几年明处是做的二手车生意，暗处却捣腾白粉，海洛因之类的毒品。听说在南江的毒品买卖里陈占了很大的份额，连新疆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和良哥一样，陈长涛也走的上层路线，明里暗里都有人罩着他。陈手下的兄弟并不比良哥少，所以良哥特意关照过我们几个，万一有什么事撞上了陈长涛方面的人，能不结梁子的尽量别结。
　　
　　看出了我的踌躇，一个大包说：“七哥，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们其实也是左右为难，给夹在中间呀。先前让跟大军说我们不想干了，为的就是少点麻烦。虽知道瞒不过七哥，但好歹也不想下了七哥的面子。” 听着这个大包软软硬硬话中有话，我笑了笑，随意道：“行，你们夹在中间难做是吧？好，下个月你们都给我歇了，两边都不许进货。” 一个大包急道：“那...那...这叫我们上上下下吃什么呢？” 我笑道：“嘿嘿，吃什么我不管，你们敢从黄开那里拿一张碟试试。不过你们也不用急，下月底前我给你们个准信，以后该跟谁拿货就跟谁拿。” 我站起身来，抱抱拳道：“我另外还有事，哥几个慢用。等这事儿了清了我再摆一桌。” 说完，招呼了大军扬长而去。

（七十八）
　　
　　出了饭店，坐进车里我就给良哥去了电话：“哥哥，是七子。刚和几个碟片的大包吃完饭出来，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 良哥道：“什么事，说吧。” 我示意大军把车开起来，然后道：“今儿从大包嘴里才知道原来横插一杠子的是陈长涛。” 听我这么说良哥也愣了一愣，说道：“怎么会是他？好好的做着粉，怎么想起捞这个来了？” 我说：“哥哥，他没自己出面，而是弄了个叫黄开的家伙在外面拉我们大包呢。”良哥在电话里骂了声：“老狐狸！” 我接着说：“我想过了，既然陈长涛没自己出面，不如我们也装糊涂，堵了那黄开让他醒醒神。”良哥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么干不好，没了黄开，他还能用赵开，李开，陈长涛真想捞一口的话，用谁不是用？” 我恩了一声道：“有道理，那哥哥你看怎么弄？” 良哥答说：“七子，这事儿容我想想，你那还剩多少的量？”我说：“还有六，七个呢，不过那三个大包算是大头，加起来差不多占小一半呢。”良哥道：“那其他的你先给我稳住了，尽管先放出话去，就说不跟我们继续做，以后也别想在南江做这买卖了。” 我说：“已经放过话了，连今天那三个被拉走的大包我也摆过话了，让他们都歇一个月。” 良哥道：“恩，不错，我明儿上午再给你电话吧。”
　　
　　挂了电话我对开着车的大军说：“晚上有事儿吗？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去接阿静吧，等她下了班咱一起吃宵夜去，*，刚才啥都没吃。”一听要去新滚石玩，大军立马眉开眼笑了，说：“七哥，你让阿静给我发一妞吧。她在那儿混，人头熟哇。” 我点了棵烟，呵呵笑道：“妈的，你就知道那个。哎，我说你正正经经找一个嘛，没见咱妈急着抱孙子呢吗？”大军瘪着嘴道：“想啊，可人家瞧不上咱呐。”我听出大军话里还透着别的意思，便问道：“怎么？相过亲啦？” 大军嘿嘿赖道：“没，没。”
　　
　　到了新滚石，在人群里一下子就找到了穿着促销服的朱静。我冲她那儿打了个我特有的响哨，朱静回过头，辨认了一下方向，蝴蝶似的就飞了过来。我揽着她的腰，说道：“今儿卖出几桶啦？”朱静拍了我一下，说：“总没个正经的，你当我是你啊？整一酒桶。”我笑道：“大军也来了，过会儿我们宵夜去。”朱静这才看到坐在一边的大军，冲他笑了笑。大军腆着脸对朱静道：“姐姐，别光顾着跟七哥恩爱啊，我这儿身边还缺一人呢。”朱静回话道：“想让姐姐给你发妞啊？行，你先跟姐姐买酒。”大军边掏钱边道：“说好了啊，买了酒给发妞啊，不发的话一会儿宵夜我灌死你。”我笑道：“灌灌，使劲灌，醉了我也好办事儿。”朱静回头把小手猛的伸进我衣服，说：“呵呵，趁还没醉，我先把你给办了。哎哟，好暖和啊，让我捂捂。”我一边把朱静的手抽出来一边道：“人大军可掏钱买你的酒了啊，你赶紧给人办事吧？”朱静攥着钱对大军道：“嘁，买两瓶酒就想赚一妞，大军你没醉吧？” 大军一听，离了座就作势要打她。朱静咯咯笑着跑去给我们拿酒了。
　　
　　朱静离开后我对大军说：“得，你就老老实实坐这儿喝酒看妞吧。真要难受，过会儿等阿静下班了我送你去店里，让四哥给你安排安排。”大军笑着说：“哪能呢？也就一说。”
　　
　　朱静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瓶啤酒不算，还真的领来一妞。我对大军眨眨眼睛，却看见大军已经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了。

（七十九）
　　
　　朱静一介绍才知道这妞叫冯小妍，居然还是个小学老师。大军一听是老师自己倒先有点怵了，吭哧了半天也没憋出几句象样的话来。冯小妍倒是挺放得开的，跟我们聊了会儿教师待遇不好啊，想让朱静介绍也来促酒呀之类的话。冯小妍人长的不错，虽然身材没朱静那么好，但也属于那种眉清目秀招人喜欢的女孩。我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大军，对他们说道：“你们慢聊，我去吧台那儿坐坐。”说完，提着啤酒就走开了。
　　
　　因为常来接朱静，吧台里的几个服务生和我都熟络起来了。见我坐过去，便从柜台下面拿了些小吃的给我下酒。嚼嚼鱿鱼丝，喝喝冰啤，我百无聊赖地望着场中活蹦乱跳的少男少女们。小时候的南江和现在完全不同，晚上八点以后街上几乎已没什么人影了。入耳的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铜铃声，伴着老头沙哑的吆喝：门窗关好，小心火烛。
　　
　　熬到朱静下班已是夜半一点了，大军和冯小妍刚从场子里满头大汗的蹦完。坐在车里等着去换衣服的朱静出来，我回头笑问他们两个：“去哪儿宵夜啊？” 大军还是随便，冯小妍则建议去吃火锅。朱静上车的时候冲我偷偷地挤了下眼睛，我会心地笑笑，明白大军看来还有戏。
　　
　　吃饭的时候大军兴致很高，说了不少黄段子惹得冯小妍咯咯笑个不停。我和朱静只顾着从汤锅里捞东西吃，也不去理会那对狗男女了。吃完宵夜先送了冯小妍回家，在送大军回家的路上我透过后视镜发现他正托着张餐巾纸仔细端详。我乐着道：“大军你干嘛呢？”大军把餐巾纸迅速往兜里一揣，答道：“没，没干嘛。”朱静在旁边接话道：“大军你小样别藏啦，不就是冯小妍的电话号码么？”大军傻不愣登脱口而出：“阿静你怎么知道的？”我和朱静在前面哈哈大笑。朱静边咳嗽边说：“这样的餐巾纸我隔三岔五就能收到几张，俗了去了。”一听朱静这么说，我扭头望她一眼，说：“嘿，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的？”朱静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口，道：“这不是怕我老公生气嘛。那种纸我前手接，后脚扔，不象有些人，跟个宝似的还藏藏掖掖的。”大军也不气，坐在后面喃喃自语道：“呵呵，人是老师呢，不错，不错。”

(八十)
　　
　　第二天才上午九点多，良哥的电话就把我从熟睡中唤醒了：“七子，怎么呢，还睡着啊，一会儿起来了去店里吧，我把阿五也叫上了，咱们把陈长涛那事给合计合计。”我应声道：“行，我这就来。”爬起身穿衣服的时候朱静也醒了，迷迷糊糊道：“今儿不是星期天么？还去公司呀？”我拍了下她屁股道：“*，睡你的，我跟良哥约好了商量点事。”朱静揉着眼睛说：“那昨儿你还答应陪我去买衣服的呢，黄啦？” 我看看她露在被子外面光光的肩膀，笑道：“你还是不穿衣服比较好看。”朱静哼了一声，拉起被子把整个脑袋也埋了起来。洗漱了一下，我回到卧室里，对着那堆被子说：“那我先走啦，下午我尽量早点回来，你不晚上九点才上班么，上班前也能去买的。”朱静在被子里翁声翁气地说：“真的？可别哄我啊。来，亲一个再走。”我无奈地笑笑，俯下身去。哪知道我刚一弯腰，朱静刷的一下就掀开了被子，跟着一把将我抱住。我没站稳，随着她的身子重重地跌倒在床上。我一边亲着她一边说：“得，别闹啦，良哥这会儿估计已经出门了。”朱静转而咬住我的耳垂，吃吃笑道：“我不管，我只要你嘛。” 说着，手就往我的腿间摸去......
　　
　　这一亲就亲掉我一个小时，等我赶到店里的时候良哥五哥都早已经到了，正坐着喝茶抽烟呢。我笑着打招呼：“哥哥，五哥，不好意思，有点堵车。”五哥也笑着递给我根烟，说道：“你就扯吧，礼拜天的堵个鸟车啊，你自个儿照照镜子去，脖子上那红印还新鲜着呐，哈哈哈。”我摸摸脖子上刚才被朱静吸吮过地方，也无话可说了。
　　
　　良哥打着圆场道：“行啦，七子身体好，爱做早*就让他做吧。咱说说正事吧。阿五，陈长涛的事儿我刚才跟你说了个大概，现在七子也来了，昨晚他刚和三个碟片大包吃过饭，你再听七子聊聊。”
　　
　　我点上烟，把所了解到的情况一一跟五哥又讲了一遍，然后道：“五哥，那个黄开只是个跑腿的，不用去理会。但我想问问陈长涛这个人，你在那面上的人比较熟。”五哥喝了口茶道：“说熟其实也算不上。我这块儿主要是些个夜店，而陈长涛的粉在夜店里只有很少的量，大部份还是通过他下面那些人直接卖到粉家的手里。”说着，五哥望了一眼良哥，接着道：“这人我倒是见过两回，一回是刚跟良哥那会儿，范胡子请南江地面上的人吃饭，那次陈长涛也去的。”良哥恩了一声点点头。五哥又道：“还有一回是做摇头丸以后，他单独请我吃过顿饭，问我愿不愿意跳他那里去。” 良哥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我问道：“那五哥你看这人能不能动？”五哥笑道：“有难度。”我说：“难度不是问题，关键是值不值得。”
　　
　　良哥在一边摆摆手说：“阿五，七子，我一直在琢磨件事儿。”我和五哥异口同声道：“什么事？”良哥答道：“把我们全都给漂白喽。”一听良哥这话和陈长涛的事一点也挨不上边，我和五哥不禁愣住了。看着我们困惑的表情，良哥笑道：“我的意思其实很明白，就是尽量别用背大刀来解决问题。你们想，现在的南江每天都在变化，越来越和我刚出道那会儿不同了。变化在哪里呢？就是人人都奔着钱去，而不是奔着义气了。换了以前，陈长涛知道我们在做碟片生意了，就决不会横插一杠子。他也要个脸面，哪儿捞不是捞，传出去他硬跟道上的兄弟抢饭吃，他的面子根本没地儿搁。可现在不同了，谁有钱谁腰板硬，一看碟片生意这么好赚，他削尖了脑袋也要捞一口。先不说陈长涛，说回我们自己。我琢磨着我们怎么地都比别人占着优势。”良哥点上棵烟，深吸了一口，接着道：“你们看，现在南江地面上做什么生意的都有，白的，黑的，灰的，有本事的人哪个不是做得红红火火的？那既然别人有本事把正门生意做转了，我们为什么还非得捞偏门呢？再说说优势问题。做正经生意的人遇着什么事也就去法院打个官司啊什么的，而我们就不同了，除了打官司，还能派底下的兄弟出面解决。知根知底的不敢黑我们，老老实实的我们也就跟他好好做生意。所以我一直想着啊，什么时候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意我们全扔了，干干净净地挣些个钱来。”